我亦只如常日醉,莫教管弦作離聲。
……
章越沒料到自己復官的第一日便送別了歐陽修。
次日章越正式入直。
天子在大起居中與百官議事,章越靜靜地在便殿等候。
不久官家也到達便殿,身旁跟著龍圖閣直學士韓維。
章越在便殿中拜了官家,官家笑著對章越道:“章卿終于來了,朕身邊正缺可用之人,你以后對朕要知無不言,言而無隱才是,如此才能匡正朕的得失,以益君德。”
章越道:“陛下圣明天縱,愚臣豈敢妄言,但所望千慮一得,能有寸益于陛下罷了。”
官家笑了笑。
當即官家走到正殿中御座,而韓維,章越陪侍在旁。
這時候大臣們輪流入殿奏事,韓琦因出任山陵使,一直在操辦先帝陵墓之事不在場,歐陽修被彈劾后,人也是在家呆著,同時上疏辭官避嫌。
入殿的宰輔是曾公亮,吳奎二人。
吳奎向官家上奏道:“啟稟陛下,王安石稱疾不愿赴闕,上疏請求分守地方,不知當如何處置?”
官家聞言有所不滿對曾公亮言道:“先帝在位時,屢召王安石,但王安石卻屢屢推脫不愿起復,此是否有不恭之嫌?或者又有什么隱情?”
曾公亮道:“王安石乃當世大儒,能堪大用,比之圣賢也不為過。如今屢召不起,必是有疾,沒有其他原因。”
曾公亮說完,官家又看向吳奎。
吳奎則道:“嘉佑七年時,因一刑名之事,王安石與開封府有所沖突,最后有司裁定是王安石無禮。此事王安石本當上朝向仁宗皇帝謝罪,但王安石堅持不往。”
“此事朝廷本當問罪王安石,是韓相赦之。但王安石屢以為韓相抑己,以至于忿忿不平,故而堅決不肯入朝。”
章越心知吳奎說得是那鵪鶉案。
反正經吳奎這么一描述,一個心胸狹隘與宰相斗氣的王安石便表達在官家面前。
官家聽了也是有所懷疑,怎么章越與韓維同時推薦的王安石,看來似乎有些顢頇啊。
見官家的臉色,曾公亮不干了,他言道:“陛下王安石有輔相之才,吳奎所言迷惑圣聽。”
吳奎聽曾公亮如此指責自己,也是毫不相讓言道:“陛下,臣與王安石同領群牧使時,便見他處事迂闊至極,再加上以往種種之不是,萬一啟用此人,必然是朝綱大亂。是曾公亮迷惑圣聽,而非臣迷惑圣聽。”
官家見曾公亮與吳奎各執一詞,二人退下后。
官家對韓維道:“既是王安石不愿赴闕,那么不如從其所請,先讓王安石知江寧府好了。”
韓維則道:“陛下若是如此王安石必不肯赴任?”
“為何?”官家問道。
韓維道:“王安石既是稱疾,但若出為一任郡守,足證其精神可以勝任,如此不從朝請侍奉陛下于侍講之地,這并非是人之常情。王安石如此不是偽詐之徒還是什。”
章越看了韓維一眼,你這是幫王安石還是坑王安石,萬一天子真的下令,王安石接受了知江寧府的詔令,不就真成了奸詐之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