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三人便來到了一處頗具規模的酒樓當中。酒樓內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店小二穿梭在各個桌椅之間,熱情地招呼著客人。然而,這熱鬧的氛圍似乎與他們三人無關,他們徑直朝著樓上的包廂走去。
“二公子,不知道您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置白文躍等人?”
在來酒樓的路上,張輔就已經聽聞了白家被抄家的消息。所以,當他們一踏入包廂,門剛關上,張輔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立刻向朱高煦發問。他心里清楚,這件事乃是朱棣特意交代給朱高煦去辦的,可其中涉及的范圍究竟有多廣,到底會牽扯多少人,他一概不知,故而想從朱高煦這兒打探一些口風。
張輔之所以如此著急,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
其一,當下北朝廷才好不容易有了些許穩定的跡象,可南邊的朝廷卻依舊虎視眈眈,猶如一頭隨時準備撲上來撕咬的惡狼。在這種局勢下,張輔深知內部的穩定至關重要,他實在不希望己方陣營因為此事而產生太大的動蕩,否則一旦內部出現混亂,南朝廷必然會趁機發難,到時候局勢恐怕就會變得極為棘手,難以收拾。
其二,是因為他的父親張玉。張輔內心十分確信,在這件事情當中,肯定有自己老爹張玉的參與。畢竟張玉在朝中的地位與行事風格,張輔再清楚不過。然而,張玉到底在其中參與多深,伸手到了何種程度,他卻一無所知。張玉向來行事謹慎,這種事情也絕不會對他提及。正因為如此,張輔心里充滿了擔憂,生怕自己的父親會因為此事被波及進去,遭遇不測。這種擔憂就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急于從朱高煦那里獲取一些信息,好讓自己心里能稍微踏實一些。
朱高煦并未在張輔話音剛落時就做出回應,他不緊不慢地坐定,眼神在包廂內隨意掃視一圈,仿佛在確認周遭環境是否適宜交談。直到店小二按照他們的吩咐,將菜點好離開,包廂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界的嘈雜聲后,他才緩緩抬起手,用手指關節不慌不忙地輕輕敲敲桌子。那有節奏的敲擊聲,在安靜的包廂里顯得格外清晰,仿佛也在一下下敲打著張輔急切的內心。
“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事兒,這些都是北平的官員,理應交給我父親去定奪。此次邀請你過來,純粹是想與你交個朋友,咱們就別談這些與我不相干的糟心事兒了,說起來實在是惹人厭煩。”
聽到這話,張輔不禁微微皺起眉頭,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滿。在他心里,燕王朱棣此次針對白家的大動作,聲勢浩大,朱高煦作為朱棣極為看重的兒子,又怎么可能對其中的詳情一無所知呢?再者說,這件事關系到自己父親張玉的安危,張玉極有可能因為此事受到牽連而遭受處罰,自己又怎能不心急如焚呢?張輔心中忍不住一陣腹誹,覺得朱高煦此舉有些敷衍。
但張輔還是強壓下內心的不滿與急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略帶不好意思地朝著朱高煦恭敬地拱了拱手,臉上滿是為難之色。“二公子,實在不是我故意要掃您的興,只是……”張輔咬了咬嘴唇,內心掙扎不已,不知該如何開口。停頓了僅僅一秒鐘,可在他感覺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最終他還是硬著頭皮,略帶尷尬地說道:“只是在這件事情當中,我隱隱覺得我的父親或許也參與其中,可能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甚至情況也許更為嚴重。我實在憂心,不知道燕王會如何處置我的父親。要是得不到我父親平安無事的消息,我實在是難以安心啊!”說完,張輔又趕忙補充了一句:“還請二公子見諒!”說罷,他竟然還帶著一絲歉意,朝著朱高煦擠出了一個略顯生硬的笑容。
看到張輔如此懂禮數,態度又這般誠懇,朱高煦一時間也不好再說些什么了。他微微頷首,目光在張輔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思索著該如何回應才好。
石當心思敏銳,一下子就察覺到張輔此刻心情低落,不太暢快。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心中便有了主意,隨即把目光投向朱高煦,臉上帶著幾分好奇與關切地說道:“公子,反正咱們現在也沒別的事兒,您就簡單給我們說說唄。對于那些傷害馬三的人,最后燕王到底是怎么處理的呀?俺也特別想知道知道呢!”
張輔聽聞,心中涌起一陣感激之情,不禁朝著石當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心里明白,石當這是在變相幫他繼續追問此事呢。畢竟石當要是真想知道,等離開這兒,私下里再問朱高煦不就行了,何必當著自己的面問,這分明是在為自己著想。
石當注意到張輔投來的目光,微微挑了挑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自信,仿佛在說“交給我你就放心吧”,那副模樣像是在向張輔保證,一定會幫他問出個結果來。
朱高煦輕輕應了一聲“嗯”,心想這件事倒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于是,他神色平靜地說道:“放心吧,你父親的事兒,最多也就是宣揚誹謗了一下新城的名聲,并沒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舉動。”說到這兒,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張輔的反應,接著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懲罰自然是會有的,畢竟犯了錯就得承擔后果嘛。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他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況且你父親跟隨我爹這么長時間了,他們之間的情誼深厚,我爹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對他怎樣的。”
其實,朱高煦心里甚至猜測,朱棣根本就不會真的去懲罰張玉。畢竟張玉是跟隨朱棣多年的老兄弟,兩人并肩作戰,歷經無數風雨,有著深厚的情分,朱棣沒必要因為這么點兒事兒就大動肝火。不過,朱高煦對此倒也沒有什么怨氣。在他看來,張玉在這件事里確實沒摻和太多,這個老家伙在分寸的把握上,還是挺有一套的,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聽到朱高煦這番話,石當頓時怒從心頭起,不由自主地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聲,那聲音在安靜的包廂里顯得格外突兀,“便宜這群混蛋了!”他這一嗓子喊得極為響亮,帶著滿滿的憤怒與不甘。
可吼完這一嗓子后,石當才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人家張玉的兒子張輔就坐在自己面前呢。他心里“咯噔”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立馬朝著張輔連連擺手,解釋道:“我沒說你爹哈!我罵的是那些真正壞透了,參與謀害馬三的家伙。”
石當對那些參與過謀害馬三的人,那是打從心底里憤恨,在他看來,這些人簡直罪大惡極,恨不得將他們全部千刀萬剮。此刻,聽朱高煦說最后可能很多人都只是受到些表面上的懲罰,心里自然是憋悶得不行,猶如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被生生澆了一盆冷水,卻又無法徹底熄滅。
不過,憤怒歸憤怒,石當在一陣宣泄之后,還是無奈地沉沉嘆口氣。他心里明白,真要將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全部殺掉,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如今這局勢復雜,牽一發而動全身,不能只憑自己的一腔怒火行事。現在能把主謀那幾個人拿下,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就已經該知足了。這么想著,石當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只是眼神中依舊透著些許不甘與無奈。
聽到朱高煦這般言之鑿鑿的保證,張輔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于稍稍放松了些,原本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隨著心情的舒緩,他的膽子也大了一些,腦海中那些盤旋已久的疑問再次涌了上來。于是,他鼓起勇氣,又試著向朱高煦詢問其他事情。
“二公子,我不是有意維護北平的官員,只是心中實在憂慮。您看,燕王在這個時候大動干戈,對官場進行大清洗,這可是牽涉眾多的大動作啊。我就擔心,這會不會引起各地土地改革的停滯呢?畢竟土地改革關乎民生,影響深遠。而且,南邊的朝廷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會不會趁著咱們內部整頓的這個機會,舉兵北上呢?”張輔一臉誠懇地看著朱高煦,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朱高煦聽了,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從容地朝著張輔擺擺手,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說道:“這些事情你就無需擔心了,我爹心思縝密,凡事都會提前謀劃,自然早已做好了周全的準備。至于南朝廷那邊,哼,他們現在內部亂成一團,自顧都不暇,還妄想反攻我們,簡直是癡人說夢!”
提及朱允炆所在的南朝廷,朱高煦的眼神中透露出滿滿的不屑與自信。在他看來,如今的局勢對南朝廷極為不利。且不說自己所在的新城還有一支實力不俗的隊伍,在大明背后如猛虎般虎視眈眈,單說大明管轄之地,造反的人就如雨后春筍般越來越多,搞得南朝廷焦頭爛額。可即便到了如此危急的時刻,南朝廷那些文官們依然沒有絲毫危機意識,還在為了爭權奪勢,不停地內斗。這些人從來都沒有站在朱允炆的立場上,為整個國家的前途命運考慮過,他們心中更多盤算的,是在國家滅亡之前,如何能最大限度地收攬好處,滿足自己的私欲。
想到這些,朱高煦在心里冷哼一聲,這樣的南朝廷,根本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