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章亙道:“此詩可歌可泣,能動鬼神。不知是東晉時哪位詩人的絕筆詩。”
“孩兒必定師之!”
章越道:“我也忘了何人所書,但你說作這首詩之人當懷如何悲憤之心情,此生壯志未酬,卻只能留待子孫。”
章越讀宋史時最意不能平的,一個是陸游這首詩,還有一個則是‘渡河渡河渡河’。
章亙接道:“爹爹,而今當取則取,莫讓留下千古遺憾,留待后人。”
章亙明白了章越忽提起這首詩的用意。
“爹爹,難道你不打算滅黨項了嗎?”
……
元佑二年六月。
汴梁城沉入一片灰蒙蒙的白霧之中。
五更鼓聲沉悶地滾過皇城空曠的殿宇。
章越的書房里,燈芯早已燃盡,唯余一縷殘煙,最終消散無蹤。
他坐于案前閉目養神。
他面前有一木匣,里面靜靜躺著一支箭簇。
箭簇粗糲、銹蝕深重,裹著血泥,那是八年前靈州城下,唐九身上拔出的遺物。
章直這幾日命人從廣源州千里送入京師的,如今呈在自己的案頭。
“殺賊!”
章越莫名想起唐九在亂軍痛聲疾呼,還有黃河七級堤掘開后淹死在靈州城下的將士,以及鳴沙城城破滿城被屠戮的宋軍。
章越看了一眼窗外。
“咚——咚——咚——!”
鐘聲的巨響,聲聲撞碎了紫宸殿外凝滯的空氣。
五日一次大起居。
巨大的殿門次第洞開,身著朱紫的百官魚貫而入,在丹墀下依班肅立。
端坐的少年天子趙煦眼神掃過階下群臣,簾后則向太后依舊靜靜端坐。
百官列班。
“啟奏陛下!”
尚書左丞黃履的聲音率先打破了沉默,金石相擊般清晰,壓過了殿中窸窣聲。
他手捧象牙笏板,趨步出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