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會計司設立第一件事,就是對整個國家財政進行量入為出的審計,使朝廷避免虧空赤字。
如何裁減節約,必須從三司里將歷年賬簿全部調出進行比對方能得知。其中不說有工作量有多繁重,而且這查賬勢必牽扯到過去一些年限經久的賬目。
以往財政審計都是由三司負責的,如今韓絳創立的三司會計司,等于引入第三方對財政審計。
這勢必與三司產生沖突。
因此會計司設立后,章越第一件事便是去拜會了三司使元絳。
元絳也是翰林學士,與楊繪,陳繹,鄧綰同屬于絞絲旁的兄弟。呂惠卿官卑時曾與元絳經常談論詩文至天亮,后來王安石問呂惠卿,你交往的人中有什么人才?
呂惠卿對王安石道,人才頗為難得,如元絳,好個翰林學士。
因為呂惠卿的舉薦,元絳順利進入中樞。唐坰彈劾王安石時,曾連帶著罵元絳如王安石之仆。
這話固有貶低之說,但元絳確實是新黨鐵桿支持。
元絳在使廳里接待了章越,對于三司使廳章越可謂非常的熟悉,他在這里見過蔡襄,吳充,呂公弼等等。
如今面對元絳,似乎對方有些不太熱情。
一旁的小吏慢慢吞吞地給呈上一碗茶湯,章越一嘗居然是半溫不熱,間隔這么多年自己再回三司居然到吃起了冷茶,真是匪夷所思。
元絳對章越道:“度之,今日咱們關起門來說幾句話。”
元絳此言一出,左右的隨吏,以及在廳內不遠處辦事的吏人紛紛知趣離去。
官場上最要緊是聽言辯意,所以對于官吏而言機警是基本功。
等人都走了,連值門的小吏都退出了廳外,章越這才道:“厚之兄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聽。”
元絳道:“愚兄新任三司使不過月余,說來也是才履新不久,韓公早不設晚不設,偏在這時設三司會計司,是否有些讓愚兄面上不好看?這讓愚兄如何在這個位子上坐下去?”
“說實話熙寧二年時的三司條例司,侵涉三司之權,之后條例司被裁,改為九寺中的司農寺,四監中的將作監,軍器監,都水監推行新法。”
“而三司鹽鐵所掌關市、河渠、軍器之事,度支所掌之出納,戶部所掌之榷酒、工作等,以及三司之修造桉、胃桉、河渠桉和各子司所掌之權皆為九寺四監所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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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之權被瓜分殆盡,之后又設市易務,市易務本屬三司,但之后某官(呂嘉問)屢次權侵三司,兩任計相(薛向,曾布)因此而罷職。”
“眼下韓公又讓度之提舉三司會計司,是意欲凌駕于三司之上乎?度之你也是三司判官出身,于此又有何說辭呢?”
元絳對章越大吐苦水,之前朝廷就屢屢打壓三司的權力,到了熙寧二年開始則是變本加厲,似每隔一年都要出臺一個打壓三司的政策。
章越知道這背后根本原因,就是宰相欲兼財政,誰在中書的位置上都會看三司不痛快。
章越對元絳道:“厚之兄可有聽說朝堂上有廢除三司之聲?”
元絳聽了眉頭一皺道:“度之,我好意與你訴苦,你拿這話是何意,我又豈是吃威脅的人。”
章越笑道:“厚之兄誤會了,我是想說此一時彼一時,不是三司的權小了,而是天下財賦的事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