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苦笑道:“但求心之所安。”
而中書之內鄧綰則對王安石告狀道:“相公,章舍人主管太學一年多以來,每日忙著印圖書,大興土木,哪里有將相公交待的事有絲毫放在心底?”
王安石對鄧綰的為人也是一清二楚,怎奈如今反對新法的人太多,不得不用著這樣的小人。
面對鄧綰之詞,王安石沒有言語,他不贊成,也不反對。
在見過官家之后,他這一次召章越至中書,本意就是訓斥一番了事。
王安石本人對章越的看法就是此人有大才,只是貪圖安逸不愿去地方赴任而已。
至于他體著官家的意思,也還是信任重用章越的,故而也不愿重責。若是章越肯當堂挨他一頓訓斥,那么這件事也就揭過了。
為此他還特意讓韓絳來此坐鎮,萬一章越不接受,也可有所轉圜。
哪知章越絲毫不服,還與鄧綰當堂吵起了起來,幸好最后有韓絳將章越拉了出去,否則情況可就難以收拾了。
如今章越開了這個頭,此事便不能這么算了。
王安石是性強之人,絕不容許有任何官員挑戰他的權威,對此他是可以六親不認的。
他想了想就要去尋官家,但走出門才想起剛剛見過再去打攪怕是不好,轉而給官家寫了札子。
札子里向官家說了章越對這一次太學之事,對于章越的態度進行批評。
說章越目無宰相,全無制誥之臣的體面,在二府重地,居然渾似潑皮般與人罵街。
而且對于太學出現抨擊新法的情況,全無反省的意思。
但后面王安石話鋒一轉在札子里說,章越既不同于蘇嘉,蘇軾,顏復,也不同于司馬光,呂公著等人。章越贊同新法,且于新法有功,臣以為他之反對,不過是在新法的青苗法以及整治太學的事上有所分歧,而且他不是無事生非,且是確有根據。
似司馬光,呂公著貶去他處任官也罷了,但章越不同,陛下日后還是要啟用此人的,對方是宰輔之才,從青苗法兩處改動可知,切不可重責寒了他的心,他日待臣為萬夫所指或者有什么不測時,還是要此人來濟世,輔助陛下處理朝政。
王安石寫到這里,心想數年后自己有一日不在朝堂上了,若呂惠卿,曾布二人不成氣候,由章越主持大局亦可。
而且似司馬光,呂公著對于呂惠卿,曾布他們二人不服,但卻服于章越,這也是呂,曾二人所不具備的。
論及又有才干,又有名望,能偶平衡朝廷局勢,還能彌補變法與反對變法官員之間裂縫的人,王安石認為眼下還沒有這樣的人能夠辦到這件事。
到了次日,章越上疏攬責,太學言新法不便的過錯全部攬在自己身上,稱自己治理不嚴,以至于有此過去,還請陛下準許罷免他的一切差遣與職務。
章越上疏后即卸職回家待命。
次日官家詢王安石道:“章越自請除職,怎生是好?”
王安石答道:“陛下可以下旨奪去章越三職(本官降三階,即本官從禮部郎中降為右司諫),免去管勾國子監的差,但卻保留知制誥的館職,以待起復之用。”
官家聞言道:“善!給予章越教訓便是,無需過責。”
“太學之事,朕覺得與章越無關,當時朕方授予他知制誥之命,他是無暇顧及于此的。此事朕也是有過失的,朕當初非要讓章越去管勾國子監。”
官家頗有自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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