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她自己來說,她與陸銘章的伊始,源于一場走投無路下的交易,那會兒若有其他選擇,她決不會走入那條雨巷。
她求他,他應了,同一時,她將自己托付與他。
陸銘章若想對一女子好,那女子多半是無法招架的,這一點戴纓十分清楚。
在她還客居于陸府那會兒,她同他走得近一點,又或是他對她稍有不同,她的心便有些不可控,像是怕他對她特別,又想讓他對自己特別。
一個有身份,有地位,還很年輕,姿貌也經(jīng)得住打量和挑剔的權(quán)臣高官,這一層一層的加碼,足以讓人眩暈。
但是,陸銘章甚至可能連蘇小小見也沒見過,卻叫她沉溺至此。
蘇小小行走于青樓,最善察言觀色,自是看出了戴纓心上所想。
“不怕娘子笑話,小小所求,從非善終,就想來一場沒有結(jié)果的風花雪月,又或是只求一個濃烈而短暫的剎那。”
戴纓喃喃出聲:“濃烈而短暫的剎那?”
“那一日,小小見戴娘子同相爺在二樓笑鬧,一直以來支撐自己的,徹底虛無了。”
“我甚至奢望相爺側(cè)目看一眼,知道有我這么一粒浮塵,哪怕?lián)]揮手,拂開……”
說到后來,這位蘇大家更像在自言自語:“奴見他,孤坐在那,總不說話,即使飄著小雨,他也不移步,仍是坐在那兒,奴以為,他需要一個懂他之人,需要一個解語花,替他遞酒溫杯。”
“直到那日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他不需要人懂他,他需要的是……”蘇小小看向戴纓,“他需要的是,將他從高處拉下來,回到塵間的……”
尾音拉長,沒說下去,戴纓好奇地問道:“怎么不說了?”
蘇小小婉兒一笑,俏皮地來了一句:“不可說。”
戴纓先是一怔,見她笑出聲,也跟著禮貌性的笑了笑。
當晚,戴纓沒有早早睡去,而是等到深夜時分陸銘章歸來,她知道他并非現(xiàn)在才回,而是一直在前院的書房理事。
“怎的還未睡?”陸銘章從桌上倒了一杯茶,往里間望了一眼,見戴纓靠坐于床頭。
等他走到里間,她才開口:“今日那位蘇娘子來府上了。”
“蘇娘子?”陸銘章反問了一聲。
“就是麗春院的蘇大家。”戴纓又道。
陸銘章入到帳間,“嗯”了一聲。
“大人就不問一問?”畢竟,當時蘇小小使出渾身解數(shù)就為見陸銘章一面,而陸銘章的這一聲“嗯”,有些過于平靜。
“問什么?”陸銘章突然悟過來,問了句,“老夫人可喜歡聽?”
戴纓眨了眨眼,這什么跟什么,她說的是蘇小小,陸銘章卻理解成另一個意思。
罷了,罷了,只能替蘇小小惋嘆一聲,她那一腔虛無縹緲的悵惘終是自己賦予了轟轟烈烈的浪漫底色。
因陸老夫人喜歡聽曲,接下來的時日,蘇小小間或來過幾次,順便把生辰那日的曲目定下了。
戴纓心想,蘇小小每來陸府一趟,心里必是盼著同陸銘章偶遇,然而很可惜,一次也未遇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