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語氣里添了幾分果決:“出門在外,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手里的家伙就是最好的說話底氣。咱們也不想主動生事,但誰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咱們頭上,那也只能讓他們嘗嘗厲害。”
“雖說咱們帶的人手不算多,但美洲那些部落本就各有各的心思,根本擰不成一股繩。那些小部落撐死了也就百十來號人,真要動起手來,咱們想收拾他們,簡直易如反掌。周圍的部落見咱們這般厲害,自然也不敢輕易招惹,只求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安穩度日,誰也不愿來觸這個霉頭。”
說到這兒,二虎的思緒不禁飄回了戰船剛抵美洲海岸的那一幕。當時數百名當地土著手持刀劍圍了上來,眼神里滿是警惕與敵意,看那架勢是要動手。結果船上一輪火炮轟下去,那些土著瞬間就慌了神,一個個嚇得東倒西歪,先前的兇悍氣焰蕩然無存,簡直像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更有甚者,竟直接被那震天的聲響和威力嚇破了膽,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二虎想起這茬,眼神里多了幾分不屑——他們別說見過火槍了,恐怕連大炮是什么都一無所知,面對這般從未見過的利器,自然是毫無抵抗之力。
望著二虎臉上那抹藏不住的壞笑,朱高煦也不由得舒展了眉頭,露出一抹輕松的笑意。他心里清楚,二虎這笑容里藏著的是對眼下局勢的篤定——畢竟,按照他所知的脈絡,要等到十六世紀,西班牙人才會將火藥帶入美洲大陸。而如今,他們東夏國的人提前踏上這片土地,手中握有的火器與鍛造技藝,相較于還處在原始部落階段的美洲土著,簡直就如同跨越了數個時代的降維打擊,在武力層面占據著絕對的碾壓優勢。
然而,朱高煦的笑意中也帶著幾分清醒。他輕輕頷首,對二虎補充道:“雖說你們這些弟兄個個身手不凡,論單兵戰力遠超那些土著,可咱們終究是外來客。”他頓了頓,目光望向遠方,仿佛已看到那片廣袤大陸上散落的部落與未知的疆域,“憑咱們這千余人,想要將整個美洲牢牢掌控在手中,實現徹底的統治,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轉過身,看著二虎,語氣愈發鄭重:“這其中最關鍵、也最棘手的,還是文化與語言這兩道坎。”他抬手比劃著,“咱們說的話,他們聽不懂;咱們的習俗、規矩,他們更是無從理解。就像隔著一道無形的墻,任憑你們戰力再強,也很難真正走進他們的圈子,更別說讓他們打心底里接受咱們的治理了。這種隔閡不打破,再強的武力也只能是暫時的壓制,終究難以長久啊。”
果然,二虎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順著朱高煦的話頭蹙起眉頭:“殿下說得正是,眼下最讓人頭疼的就是這語言關。那邊的土著語言雜得很,部落不同,說的話就大相徑庭,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腔調,學起來難如登天。”
他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就說溝通吧,簡單的手勢比劃還行,真要論起正經事,比如講清咱們的來意,或是商議些合作的章程,就徹底卡殼了。當初我從新城出發時,特意挑了不少精通外族語言的高材生,想著到了地方總能派上用場。畢竟他們之前在周邊部族打交道時,什么突厥語、蒙古語都能說得順溜,誰成想,到了美洲這兒,那些語言竟成了完全用不上的‘廢技能’。”
二虎搖了搖頭:“沒辦法,只能讓他們從頭學起,跟著土著一點點磨。可這語言體系差太遠,學起來慢得很,短期內想指望他們當翻譯,怕是難啊。”
朱高煦聽著二虎的話,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不由得輕咳一聲。他當初為出海的事確實費了不少心思,系統曾獎勵過一批異族語言教材,他特意讓新城的青年們下功夫學習,想著總能應對些場面。可現在看來,那些語言大多是英語、俄語這類流傳較廣的大語種,對于美洲大陸上那些部落林立、紛繁復雜的小語種,系統根本沒有涉及,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場。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者說,美洲那邊的情形和咱們大明這邊大不相同。咱們這兒好歹有統一的文字和語言,各地交流起來雖有口音差異,總歸能聽懂。可美洲那邊勢力太分散了,大小部落星羅棋布,怕是連他們自己部落之間都說著不一樣的話,彼此都未必能溝通順暢,更別說你們這些外來。”
“那然后是如何解決的?”
朱高煦忍不住問道。
二虎撓了撓頭,繼續說道:“殿下,我們起初嘗試用手勢和簡單的畫圖來跟他們交流,比如指著食物表示要吃的,畫個太陽表示時間之類的,好歹能傳達一些最基本的需求和意思。”
“后來呢,我們也抓了幾個比較機靈的土著小孩,教他們咱們東夏的語言。等他們學會一些基本的詞匯和句子后,再讓他們回去跟族人說,充當我們和土著之間的小信使,幫忙傳達些簡單的信息。”
“再就是,我們也讓帶去的那些新城人才跟著土著學他們的語言。有幾個腦子特別好使的,學了一陣子后,已經能進行一些簡單的日常對話了,像問問路、打聽個東西之類的,總算是讓溝通稍微順暢了一些。”
“還有啊,我們在那邊發現了一些曾跟其他外來船只打過交道的土著,他們會說一點點類似洋涇浜英語之類的奇怪語言,我們就靠著這一點點共通的東西,連猜帶蒙地和他們交流,慢慢也摸索出了一些雙方都能懂的表達方式。反正就是想盡各種辦法,一點點地打破這語言上的壁壘,讓兩邊能交流起來。”
朱高煦重重應了一聲,臉上露出認可的神色,輕輕點了點頭:“嗯,你說得在理。隊伍里要是能有幾個對語言特別敏感、一學就會的人,那可真是能省太多事了。”他頓了頓,畢竟語言這道坎邁不過去,做什么都束手束腳。哪怕只是能順暢交流幾句,很多誤會就能避免,不少麻煩也能提前化解,說不定還能更快摸清當地的情況,找到合適的相處之道。有這樣的人在,確實能幫著分擔一大半的難題。
二虎頓了頓,繼續向眾人說道:“當時情況特殊,戰船是我們在這片水域立足的根本,容不得半點差池,所以我們沒敢往深處走,就選了個離岸邊不遠的地方安營扎寨,把這里當成了大本營。”
他喝了口身邊遞來的水,潤了潤嗓子,接著講:“馬三寶他們那支隊伍,一開始是自己把戰船藏得嚴嚴實實的,后來跟我們遇上了,幾番商量下來,就把戰船都交了過來,由我們統一管理調度。這樣分工也更明確些,我們在外面負責警戒、聯絡,馬三寶他們則在里面穩住陣腳。”
“說起來,馬三寶他們動作也快,沒多久就占下了一個小城邦。這地方不太平,他們跟周圍的城邦沒少起沖突,前前后后打了好幾仗。不過還好,后來他們跟其中一個本土聯邦達成了聯盟,關系算是穩定了些。”
說起來這事兒也真挺有意思的,那邊的城邦零散得很,彼此間各管各的,幾乎沒什么往來,完全是各自獨立的狀態。就拿馬三寶他們來說,即便已經進入了那片區域,除了周邊緊鄰的幾個城邦知道消息外,稍微遠一點兒的城邦竟然都毫無耳聞。后來那些遠些的城邦一見到馬三寶的軍隊陣容整齊、實力強勁,就主動湊上來示好結交,還借著這份勢頭去壓制其他對他們不那么友好的勢力,想想也真是挺耐人尋味的。
被二虎這么一提醒,朱高煦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西班牙征服美洲的舊事。
十六世紀時,西班牙人不過區區不到一千人,花了還不到五年的時間,就將美洲那些曾經輝煌的龐大帝國一一覆滅。
他暗自思忖,如今自己這邊的科技水平,比起當時的西班牙來可說毫不遜色,甚至還有過之。而眼下這片美洲土地,尚未誕生出像當年阿茲特克、印加那樣足以抗衡的強大帝國,若是想要征服這里,想來應當也是可行的。
只不過,這里的城邦實在太過分散,彼此間缺乏聯系,各自為政,將來若是真要將這片土地整合起來,恐怕會是件相當棘手的事情。
在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話語權幾乎都被二虎牢牢掌握著,他語速時而急促時而平緩,將一路的經歷細細道來,而朱高煦則始終保持著沉默,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目光沉靜地落在二虎身上,偶爾微微頷首,像是在認真消化著每一個細節。
自從與馬三寶成功取得聯系,二虎便按照商議好的計劃,將自己帶去的那隊人馬悉數轉移到了馬三寶所占領的一座城邦。這座城邦約莫叫做西瓦特蘭,不過二虎也坦言,由于當地語言與中原差異極大,溝通多有阻礙,這個名字其實是他們根據發音勉強翻譯過來的,未必精準,只是為了方便稱呼罷了。
西瓦特蘭城邦坐落在海岸邊,咸濕的海風常年吹拂著這里的街巷,是一片與海洋緊密相連的土地。說起來,這里也是馬三寶一行人登陸美洲大陸后,最先映入眼簾的城池,仿佛是這片陌生大陸遞出的第一份“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