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阿哈的心情就像一團亂麻,實在分不清該高興還是該著急。他的內心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之間反復拉扯,糾結萬分。
先說高興的事,海西女真內部不知怎的,突然爆發(fā)了嚴重的問題。原本高高在上的首領哈刺,竟然被自家族人聯(lián)手趕下了臺。這一變故,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海西女真部落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而更讓阿哈意想不到的是,哈拉部落新推選出來的首領,由于缺乏經驗,在面對復雜局勢時慌了神,思來想去,最后竟然決定帶領部落直接投靠他們建州女真。這對阿哈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驚喜,仿佛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個大餡餅。
然而,喜悅的心情還沒在阿哈心中停留多久,著急的情緒便如潮水般涌來。外患的陰影始終籠罩著他們,新城士兵的腳步正一步步地不斷朝他們靠近,那咄咄逼人的態(tài)勢,讓阿哈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阿哈絞盡腦汁,卻到現(xiàn)在都還沒想出一個應對之策,心中滿是焦慮與無奈。
其實,仔細衡量一番,阿哈還是覺得自己的憂愁遠遠多于那一絲喜悅。若是在平常時期,海西女真能毫無保留地全部投靠過來,那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夢想成真。他甚至恨不得大擺三天宴席,邀請族中所有人一同慶祝,好好彰顯一下建州女真日益壯大的威風。可如今,外有新城士兵的強大威脅,這突如其來的部落投靠,在他眼中,更像是一把雙刃劍,既帶來了一絲壯大的希望,卻又增添了更多的擔憂與麻煩。
可當下的情形實在是不容樂觀啊。就算阿哈真的借此成為了所有女真部落的領袖,可在新城大兵壓境的情況下,這領袖之位恐怕也只是曇花一現(xiàn),不過是短短幾天的風光罷了。況且,以前遇到棘手的事兒,好歹還有哈刺能和他一起商量商量,共同謀劃應對之策。但如今,哈刺被趕下了臺,所有的重擔都沉甸甸地壓在了他阿哈一個人肩上。他心里清楚,稍有不慎,一個決策失誤,就可能讓全族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背上全族人性命的責任實在太過沉重,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雖然一時間實在想不出什么良策,但阿哈也明白,總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無動于衷。思索再三,之后阿哈只能繼續(xù)派遣族中精明強干的人,前去密切探查新城軍隊的行動進度,期望能從蛛絲馬跡中尋得一線生機。
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地悄然流逝,局勢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愈發(fā)嚴重起來。讓阿哈頭疼不已的是,那些高麗士兵竟然開始接二連三地逃跑。察覺到情況不對勁后,阿哈心急如焚,立刻派出手下前去阻攔,殺了不少試圖逃跑的高麗士兵,想用這種方式來震懾其他人。可沒想到,這一舉動不僅沒能攔住高麗士兵逃跑的腳步,反倒像是火上澆油,讓他們跑得更加頻繁、更加肆無忌憚了。阿哈看著這混亂的局面,心中滿是無奈與焦急,卻又一時無計可施。
阿哈實在沒了辦法,思來想去,覺得或許可以把李芳遠請來,讓他出面管理一下那些高麗士兵,說不定能穩(wěn)住局面。于是,他趕緊派人前往李芳遠的住處。可當手下人趕到地方后,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李芳遠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個影子都找不到了。
阿哈得知這個消息后,頓時怒從心頭起,氣得滿臉通紅。之前他心里想著,李芳遠就算想跑,在這重重包圍之下,也根本跑不了多遠,所以對李芳遠的看守十分松懈,壓根沒怎么放在心上。可萬萬沒想到,這次他竟然估算錯了,讓李芳遠鉆了空子。
沒過多久,就有族人匆匆趕來向他匯報,說是發(fā)現(xiàn)了李芳遠朝南而去的蹤跡,而且他的手下竟然還帶著上百人。聽到這個消息,阿哈頓時大驚失色。原本他以為李芳遠不過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僥幸逃出朱高煦的包圍圈罷了。但就對方現(xiàn)在這帶著不少人朝南走的架勢來看,顯然是打算去投降的節(jié)奏啊!阿哈心中暗叫不好,這李芳遠要是真的投降了,把這邊的情況一股腦兒全說出去,那自己可就麻煩大了。他心急如焚,在原地來回踱步,思索著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就在阿哈心急如焚之時,李芳遠已然來到了慶源鎮(zhèn)之外。他轉過身,目光幽幽地望向身后,那片曾寄予過希望卻又逐漸走向絕望的地方。而后,他緩緩抬頭,看向矗立在前方的慶源鎮(zhèn),其城墻巍峨高聳,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威嚴。李芳遠的眼神中滿是無奈,重重地嘆了口氣,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不甘與失落都隨著這口氣吐出。他微微側身,朝著身后緊緊跟隨自己的樸訔,聲音低沉且略帶沙啞地緩緩開口:“將白旗舉起來吧!”
沒錯,李芳遠已然下定決心準備投降了。若是還有一絲轉機,還有一線希望,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服輸。可現(xiàn)實的殘酷卻如同一堵無法逾越的高墻,橫亙在他面前。如今,連勢力龐大的哈刺都被從女真首領的位置上趕了下去,而他李芳遠手中更是沒有多少能夠調遣、堪用之兵。在這樣的絕境之下,李芳遠心中清楚,繼續(xù)掙扎不過是徒勞,不過是在無謂地浪費時間罷了。他深知,此刻投降或許是唯一能為自己跟隨他的人謀求一絲生機的辦法,盡管這是一個如此艱難且屈辱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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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之前李芳遠為了與海西女真合作,將手下大部分兵力都交給了哈刺調遣,但他一直暗自將幾個心腹的控制權牢牢捏在手中。憑借著這份謹慎,當他察覺到局勢逐漸失控、情況不對之時,便立刻果斷地將這些心腹全部召回。
而在逃脫阿哈控制的過程中,樸訔發(fā)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正是因為樸訔的協(xié)助與謀劃,李芳遠才得以成功從阿哈的嚴密掌控中脫身而出。
李芳遠心里清楚,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自己或許都難逃一死。然而,即便如此,他內心深處還是強烈渴望著能夠回到高麗故土再看最后一眼。他畢竟身為高麗君王,骨子里有著身為王者的驕傲,實在不希望自己最終落得個曝尸荒野的下場。在他的認知里,天子理應有天子體面的死法,哪怕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也該以一種符合身份的方式離去。
當下,高麗的大部分族人都在全神貫注地警惕著來自北面的新城士兵,李芳遠深知,如果自己選擇從北面那條路返回高麗,勢必會立刻被發(fā)現(xiàn),逃脫的計劃也將功虧一簣。權衡再三,他只能帶著心腹們輾轉來到慶源鎮(zhèn)這邊,期望能從這里找到回到高麗的機會。
慶源鎮(zhèn)地勢高聳,易守難攻。李芳遠深知,貿然靠近很可能會被當作敵人遭到攻擊,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還沒等靠近慶源鎮(zhèn),他就吩咐手下把早就精心準備好的白旗拿出來。
樸訔此刻滿臉的灰暗與失落。他追隨李芳遠已經過去幾十年的時光,在這漫長歲月里,李芳遠指揮作戰(zhàn)幾乎百戰(zhàn)百勝,那意氣風發(fā)、指點江山的模樣仿佛還在眼前。可誰能想到,僅僅這一次的失利,就如同一場毀滅性的風暴,將李芳遠直接打入了萬丈深淵。看著李芳遠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卻已沒了往日的雄心壯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樸訔心中滿是悲涼,不由自主地沉沉嘆出一口氣。隨后,他默默地走到李芳遠身后,伸出雙手,親自將白旗穩(wěn)穩(wěn)地拿在手中,而后對著上方的慶源鎮(zhèn)用力地搖動起來,那白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他們此刻的無奈與落魄。
沒過多久,朱高煦就收到了李芳遠前來受降的消息。聽聞此訊,他立刻帶著幾個親隨,快步朝著關口走去。
朱高煦站在城樓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風塵仆仆的李芳遠等人,神色平靜,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便轉頭對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對著下面喊話,讓他們把所有武器都卸下來!”他的聲音平穩(wěn)而有力,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士兵立刻領命,扯起嗓子朝著李芳遠大喊:“將兵器都扔到一邊,然后排隊上前!”聲音在空曠的城外回蕩。
李芳遠聽聞,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多說一個字,直接轉頭示意所有手下照做。只見那些人紛紛將手中的武器解下,扔到一旁堆積起來,發(fā)出一陣雜亂的碰撞聲。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將身上的盔甲也脫了下來,整齊地放置在武器旁邊。一時間,地上滿是寒光閃爍的兵器和厚重的盔甲。
之后,這幾百人便神情落寞、苦哈哈地站在原地,等待著慶源鎮(zhèn)開門。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無奈與疲憊,曾經的驕傲與斗志仿佛在這一刻被消磨殆盡。
沒過多久,從慶源鎮(zhèn)中小心翼翼地下來兩個士兵,他們的眼神警惕,緊緊盯著李芳遠等人,一步步走近。來到跟前,這兩個士兵開始仔細地搜查,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他們仔細檢查每個人的衣物、隨身物品,確認沒有隱藏武器等可疑之物,覺得沒有異議之后,才對著李芳遠等人點了點頭,示意可以放行。
在邁進關隘的那一刻,李芳遠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心中涌起一陣深深的悲哀。遙想當初,自己帶領著兩萬多人浩浩蕩蕩地逃出去,那時的隊伍何等壯觀,士氣何等高昂。可如今,僅僅過了這么短的時間,此刻竟只有區(qū)區(qū)幾百人還堅定不移地跟著自己一起回來。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落魄形成了如此鮮明的對比,讓他心中五味雜陳。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像是要把心中的苦澀與不甘都甩出去,而后邁著無比沉重的步伐,緩緩進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