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邁進關隘的那一刻,李芳遠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心中涌起一陣深深的悲哀。遙想當初,自己帶領著兩萬多人浩浩蕩蕩地逃出去,那時的隊伍何等壯觀,士氣何等高昂。可如今,僅僅過了這么短的時間,此刻竟只有區區幾百人還堅定不移地跟著自己一起回來。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落魄形成了如此鮮明的對比,讓他心中五味雜陳。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像是要把心中的苦澀與不甘都甩出去,而后邁著無比沉重的步伐,緩緩進關。
剛剛踏入慶源鎮,李芳遠便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男子靜靜地站在那里。那男子容貌俊美得過分,氣質更是出眾,周身仿佛縈繞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與威嚴。李芳遠的目光與男子的視線交匯,只見對方正沉默地看著自己,眼神中似乎帶著探究與審視。
李芳遠并非不識趣之人,從男子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氣度以及周圍人隱隱的恭敬態度,他瞬間便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于是,他毫不猶豫地徑直上前,對著朱高煦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聲音中帶著一絲落寞與謙卑,說道:“小王李芳遠,見過二公子!”盡管此前從未親眼見過朱高煦,但憑借著多年在宮廷中積累的識人經驗,他很篤定眼前之人便是自己要面對的朱高煦,所以也就沒有再多此一舉去詢問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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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饒有興致地往前邁了兩步,目光直直地看向李芳遠,臉上帶著一絲好奇,開口問道:“你怎么突然就想起來要投降了呢?”他的語氣中既有疑惑,又仿佛帶著幾分想要探尋對方真實想法的意味。
李芳遠聽聞,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那笑容里滿是無奈與苦澀。他微微抬起頭,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緩緩說道:“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呀。如今我前后的道路都被堵得死死的,四面八方都被圍困,我能走的路,也就只剩下投降這一條了。”說這話時,李芳遠的聲音很平穩,雖然兩人此前從未謀面,但此刻他與朱高煦說話的神態,就像是多年相交的老朋友一般,語氣中既沒有面對敵人時的緊張,也沒有因失敗而產生的憤慨。
朱高煦聽后,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變得認真起來,說道:“這就是您妄自菲薄了。若是您真心想逃的話,我們北面的援軍還真不一定能攔得住您!”說到這兒,朱高煦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篤定。他之所以這么說,并非毫無根據。他心里清楚,女真部落之所以難以逃脫,是因為女真人拖家帶口,不僅有女人和孩子,還有大量的牛羊財物。一旦他們進行轉移,隊伍龐大且行動緩慢,立馬就會被新城的人發現并攔截。可李芳遠不同,他本就是逃亡之人,手下又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沒有過多的輜重負擔。若是分散開來各自逃亡,憑借著他們的機動性,確實還是有機會跳出包圍圈的。
李芳遠倒是看得格外通透,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塊沉甸甸的巨石,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種歷經滄桑后的釋然,緩緩說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他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仿佛在向過去那個充滿掙扎與逃亡的自己告別。
隨后,他微微抬起頭,眼神平靜地望向遠方,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對朱高煦,也像是在對自己訴說:“若是手中還有兩萬士兵,我必定會想著先逃出去,找個地方休養生息,將來也好有機會東山再起。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如今,時過境遷,我手下的軍隊已然分崩離析,如今最多也就千余人還會聽我命令。您想想,就這點人,在這風云變幻的局勢下,又能有什么用呢?即便我現在逃出去,恐怕幾十年都不可能再打回來。既然如此,再跑又還有什么意義呢?”李芳遠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沒有絲毫波瀾,一片平靜,仿佛已經坦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甚至做好了從容赴死的準備。那平靜之下,是歷經磨難后的大徹大悟,也是對現實無奈的妥協。
朱高煦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對于李芳遠的現狀和心境,他多少能理解幾分,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神色淡然地說道:“那你先在這兒稍等片刻吧,一會兒會有人來見你。”言語間,透著上位者的從容與篤定。
李芳遠聽聞,沒有詢問究竟是什么人要見自己,而是一臉懇切地向朱高煦提出請求:“我心里明白,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但不知二公子可否行個方便,讓我死在漢陽城。我在那里生活了幾十年,對那座城有著深厚的感情。若是可以,死后能埋葬在那里,也算是了卻我一樁心愿。”說這話時,李芳遠眼中閃過一絲眷戀與不舍,那是對故鄉最后的執念。
朱高煦隨意地擺了擺手,臉上帶著幾分不以為意的神情,輕松說道:“好說好說!”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反正之后把這件事直接交給李梼去辦理就行,他心里想著,這或許也算是給李芳遠最后的一點憐憫吧,畢竟一個落魄至此的人,所求也不過如此了。
朱高燧站在一旁,眼睛滴溜溜地在李芳遠身上打量了一番后,頗為可惜地咂咂嘴說道:“我本來還琢磨著,等之后新城士兵把包圍圈進一步縮小,我也跟著下去痛痛快快地廝殺一場呢,就當是去戰場上歷練歷練。嘿,誰能想到這李芳遠居然搶先一步投降了,這可真是太沒意思了。二哥,既然這李芳遠都投降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回漢陽城了呀?”他一邊說著,一邊歪著頭,眼巴巴地望著朱高煦,臉上滿是期待的神色。
朱高煦聽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回個啥呀?那女真人的問題還沒解決呢,哪能說走就走。你可別天真地以為,我大費周章派出新城士兵,僅僅只是為了追殺李芳遠這一個人啊!”說罷,朱高煦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一抹似有深意的笑容,慢悠悠地繼續說道:“咱們這次的目標可大著呢,女真部落才是重頭戲,李芳遠不過是順帶解決的。等把女真人的事兒徹底處理完,咱們再考慮回漢陽城的事兒,急什么!”
“啊?管那些野人干啥?”朱高燧聽聞,不禁微微一愣,原本輕松的神情瞬間變得疑惑起來。他從朱高煦的話語中敏銳地察覺到,似乎在二哥的計劃里,高麗士兵僅僅只是個附帶的存在,這讓他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僅朱高燧感到意外,就連一旁的李芳遠也被朱高煦這話驚得一臉茫然。他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不解地看著朱高煦,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問道:“您的意思是,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想過要抓我?”此時的李芳遠,心中五味雜陳,自己一路逃亡,擔驚受怕,以為自己是新城的頭號目標,沒想到在對方眼中竟如此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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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朱高煦倒是坦然得很,毫不猶豫地一本正經點點頭。他似乎絲毫不在意會不會傷了李芳遠的面子,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屑說道:“不是我說,你瞧瞧你現在,就只剩下一兩萬殘兵敗將,又能干得了啥呢?這次我們動手,主要是聽聞這附近還有女真人。哼,我生平最討厭女真人了,這次來就是鐵了心要將女真滅族。至于你,要是能逃走,那就逃走唄,對我們的大計又沒什么實質性的影響。”
聽到朱高煦這番直白的話語,李芳遠瞬間呆立當場,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臉上的表情凝固在那一瞬間,只剩下滿滿的驚愕。
原本,在李芳遠的認知里,自己一路逃竄到女真部落,引得新城大軍追來,是自己給女真帶來了這滅頂之災,心中多少還帶著些愧疚與自責。可此刻朱高煦的話,卻如同晴天霹靂,將他原本的認知徹底擊碎。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切的根源,竟是女真人自身,是因為新城本就對女真懷有滅族之心,自己只不過是誤打誤撞,在這場風暴中被殃及的池魚罷了。
李芳遠的心情猶如一團亂麻,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有憤怒,有懊惱,有無奈,卻又不知該如何宣泄。一時間,他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來表達自己此刻復雜的心情。
早知道事情是這樣,當初就算是拼了命,打死他也絕對不會往女真部落的地盤跑啊!他滿心悔恨,只怪自己當初太過草率,沒弄清楚狀況就一頭扎進了這漩渦之中,不僅把自己逼入絕境,還讓高麗軍隊也跟著遭受重創。然而,此刻說什么都晚了,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殘酷現實帶來的沖擊。
不過,驚愕過后,緊接著涌上李芳遠心頭的便是一陣深深的失落。他好歹也是高麗國的君王,曾在自己的國土上號令群臣,威風八面。可如今,在朱高煦眼中,自己竟連一群“野人”——女真族的分量都比不上。這種被輕視的感覺,如同尖銳的刺,深深扎進他的心間,讓他的尊嚴備受打擊。
此時,李芳遠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瞬間明白了新城士兵為何會善待高麗俘虜。之前,他一直對此心存疑慮,總覺得新城士兵這么做背后肯定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陰謀,為此還憂心忡忡,反復揣測。但現在經朱高煦這么一說,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新城真正的目標是女真,對于高麗,他們或許壓根沒放在眼里,所謂的善待俘虜,不過是順帶之舉,并非有什么特別的算計。
想到這兒,李芳遠滿心懊悔,腸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新城對高麗并無太多惡意,僅僅是針對女真,當初自己根本不用大費周章地與女真聯手。要是一開始就果斷帶著人撤離,或許就不會陷入如今這般絕境,不僅損兵折將,自己也落得個投降的下場,實在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他忍不住在心中狠狠責備自己,怎么就如此糊涂,白白錯失了逃脫的良機。
“那意思是我能下去打仗了?”朱高燧壓根沒心思去理會李芳遠此刻復雜的心情,一聽到有戰事,眼睛瞬間亮得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興奮地看向朱高煦,那眼神里滿是迫不及待奔赴戰場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