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城的議事廳內,氣氛顯得格外凝重。傅雨蘭、陸青葉和任果三人圍坐在一張寬大的木桌旁,正全神貫注地商討著居民搬遷這一棘手事宜。搬遷,絕非易事,它猶如一座錯綜復雜的迷宮,每一個環節都需要謹慎對待,容不得絲毫馬虎。
首先,對于那些準備跟著她們一同離開的百姓,新城官方需要做到事無巨細,將所有相關事宜都向百姓解釋得清清楚楚。就拿百姓在新城那些無法帶走的房屋、田地來說,官方必須要將其精確地折合成銀兩。畢竟“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句古訓時刻提醒著她們。若是在統計過程中稍有疏忽,未能做到公平公正,那么之后必然會引發一系列令人頭疼的大問題。每一戶人家的房屋大小、田地肥瘦都不盡相同,要想給出一個讓大家都信服的折算標準,就需要大量細致的工作,走訪、丈量、評估,每一步都必須嚴謹對待。
再者,便是抵達目的地之后的住宿問題。眾人心里都明白,如今扶桑那邊的生存條件相較于新城,著實差了不少。百姓們一旦到達那里,在短時間內,生活質量肯定難以得到保障。倘若不事先將這些情況跟百姓說清楚,便貿然將他們帶過去,一旦百姓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必然會惹起民怨。這民怨一旦積累起來,就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最終可能會引發難以預料的后果。所以,她們不僅要告知百姓那邊的現狀,還得提前規劃好臨時安置點,以及長期的住房建設方案,讓百姓們心里有底,知道未來的生活雖然會面臨困難,但并非毫無希望。
像這般繁雜瑣碎的問題還有很多,自從朱高煦離開后,陸青葉、傅雨蘭和任果等人便全身心投入到商討之中,一晃眼已經過去了好些天。然而,畢竟這是她們頭一回處理如此龐大且復雜的工程,對于其中諸多事務,幾人都顯得有些生疏。盡管她們都深知此事責任重大,卻也只能邊摸索邊推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應對。
在這幾日的時間里,幾個女人可謂是絞盡腦汁,已經商討出了不少方案。每一個方案都是她們反復權衡、激烈爭論后的成果。但隨著思考的深入,她們又不斷發現許多不合理之處,然后不厭其煩地進行修改,前前后后已經改過好幾處了。她們心里都清楚,朱高煦將這件關乎眾多百姓生計的大事放心地交給她們,是對她們的信任,而她們也都一心想要把事情辦好,不辜負這份信任。所以,這幾天她們幾乎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常常是天還沒亮就聚在一起商議,直到深夜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各自回房休息。
此刻,正當三人專注地商議著如何更有效地將百姓分批遷移時,突然,一名侍女神色匆匆地快速跑了進來,在門口停下,雙手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說道:“幾位夫人,剛剛得到消息,有人在新城城門口發現了燕王的身影。”
原本還沉浸在激烈討論中的三人,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伏在桌子上勾勾畫畫的動作瞬間定格,然后同時抬起腦袋。她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大門口的侍女,一時間,整個房間陷入了沉默。
就在侍女滿心疑惑,實在不解三人為何露出這般表情之時,陸青葉先是嘴巴微微一撇,而后慵懶地將原本搭在桌子上的衣袖耷拉下來,整個身體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垮了一些,嘴里更是不滿地嘟囔起來:“他怎么又來了?”那語氣中滿是厭煩,仿佛燕王的到來是什么無比掃興的事。
聽到陸青葉這話,旁邊的傅雨蘭差點沒憋住,直接笑出聲來。她好笑地看著陸青葉那一臉郁悶的表情,心里暗自想著,你聽聽你說的這叫什么話呀?哪有兒媳這么嫌棄自己公公的,聽起來就好像燕王是個特別招人煩的玩意兒似的!
畢竟每次朱棣來到新城,確實都沒安什么好心,就沒見他做過幾件純粹利人之事,每次離開的時候,那可都是把好處攬了個精光。再加上前幾日發生的一些事,朱棣的行為和陸青葉產生了一點小矛盾,這才使得陸青葉一聽到燕王的消息,就表現得如此煩躁。
不過,人家朱棣畢竟是燕王,更是朱高煦的親生父親。她們幾個人身為朱高煦的老婆,即便心里對燕王有再多不滿,在表面上也絕不能表現出來。所以,傅雨蘭趕忙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陸青葉的手掌,一臉認真地說道:“青葉姐姐,可不能這樣說話呀!咱即便心里有想法,也得注意分寸,別讓人挑出理來。”
陸青葉也明白自己剛剛有些失態了,心里清楚傅雨蘭這是在為自己好,便沒再多說什么,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見陸青葉聽進了自己的勸,傅雨蘭便開始有條不紊地將手中的資料整理一番,把散落在桌上的筆也規規矩矩地放好位置,而后緩緩起身。她一邊輕輕撣了撣裙擺,一邊開口說道:“既然燕王已經抵達,咱們還是出去迎接一番吧。話說回來,除了燕王,還有誰一同前來呢?”傅雨蘭心里跟明鏡似的,朱棣挑這個節骨眼來,肯定又是打著撈好處的主意。但不管怎么說,人家燕王身份尊貴,該給的面子還是得給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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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女從進來通報消息后,就一直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沒敢離開。聽到傅雨蘭的問話,趕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聽前來上報的人說,此次只看到燕王和燕王妃兩人抵達新城。至于暗中還有沒有其他人跟著,這就實在不得而知了。”
聽到侍女這樣說,傅雨蘭不禁長長地松了口氣。心想燕王妃一同前來就好,燕王妃向來是個有分寸的人,做事不會太離譜,有她在,或許能稍微約束一下燕王,避免場面太過難堪。
“行了,你退下吧!”傅雨蘭輕輕揮了揮手。待侍女離開后,她略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轉身對著陸青葉和任果兩人說道:“咱們先去清洗一下,整理整理儀容,然后前去迎接吧。”
“好的!”任果向來行事利落,立馬干脆地起身應道,而后快步朝著自己房間走去,準備稍作收拾。
陸青葉雖然心里老大不樂意,但也明白明知朱棣前來卻不去迎接,那就是自己不懂禮數了。況且燕王妃也一同來了,說不定燕王妃能幫忙周旋一二。這么想著,她雖有些別扭,但還是朝著自己房間趕去,準備收拾妥當后,與眾人一同去迎接燕王夫婦。
而此刻,朱棣和徐妙云正站在新城的廣場之上,臉上滿是目瞪口呆的神情。原本二人計劃著徑直前往城主府,可當他們目睹廣場上的場景后,雙腳仿佛被釘住一般,再也挪不動了。
眼前的廣場,南北兩邊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猶如楚河漢界般涇渭分明。廣場北邊的邊緣,赫然矗立著一處巨大的高臺。高臺之上,有一塊巨大的石壁背景板,上面密密麻麻地標注著許多字跡。背景板前方,早已圍得水泄不通,百姓們摩肩接踵,一個個交頭接耳,嘈雜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臺上,有幾個看起來像是新城工作人員的男女,正滔滔不絕地對著百姓解說著什么,他們時而指了指背景板上的內容,時而又用手勢比劃著,似乎在向民眾傳達著某些重要信息。
再將目光投向廣場南邊,只見幾個粗壯的大柱子突兀地矗立在拐角處。柱子上,綁著幾個低垂著腦袋的犯人,他們渾身布滿了傷痕,血跡斑斑,看起來毫無生機可言,仿佛生命的氣息早已從他們身體里抽離。在柱子前方,同樣站著上百名書生模樣的人。這些書生個個風塵仆仆,顯然是經過了長途跋涉。盡管他們談笑風生,但臉上仍難掩疲憊之色。他們正對著柱子上的尸體指指點點,時而發出幾聲嘆息,時而又低聲討論著什么。
朱棣的目光一觸及石柱上的犯人,嘴角便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雖說這是他首次親眼見到這般場景,但之前從探子口中,他早已聽聞過此事。若是猜得沒錯,柱子上綁著的,應該就是自己當初偷偷交給朱高煦的那些曾經的官員。他心中暗自感慨,沒想到這些人即便死了,也還要被朱高煦如此處置,掛在這里任人圍觀、凌辱,死后都不得安寧。
好在這些犯人個個蓬頭垢面,臉上滿是污垢與血漬,根本讓人看不清他們原本的面貌。否則,若是讓北平的那些官員知道這些昔日同僚竟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那還不得像熱油鍋里滴了水——炸了鍋啊!北平官場勢必會掀起一陣軒然大波,說不定還會引發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些應該就是剛從高麗趕回來的那些學子吧。”徐妙云的目光落在那些書生身上,眼中流露出一絲贊賞之色,聲音輕柔地在朱棣耳邊響起,“你瞧,他們雖然身上的衣衫破舊不堪,皮膚也被曬得黝黑,可那精神頭倒是相當不錯。而且啊,他們的眼神靈動,透著一股朝氣與聰慧,比起那些整日只知讀死書的北平書生,可要鮮活、強上不少呢。看來,戰場果真是個鍛煉人的地方啊!”
實際上,朱棣在看到石柱上的官員后,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將目光迅速轉移到了書生們的身上。畢竟,既然已經把那些官員交到了朱高煦手中,對方要如何處置,自己確實也不便過多干涉。此刻聽到徐妙云的這番話,朱棣深有同感,不禁贊同地點點頭,目光中滿是對這些年輕人的認可與滿意。
“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趕回來了,老二辦事倒是利索。”朱棣心情大好,想到朱高煦將此事處理得如此干脆,忍不住夸贊了一句。言語之間,對朱高煦的欣賞之情溢于言表。
本來呢,朱棣早就在心里盤算著前幾日就動身前往新城。他心里惦記著新城那邊的諸多事務,想著去看看朱高煦把新城經營得如何,說不定還能從里面撈取一些好處。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他剛準備打點行裝、啟程出發的時候,還沒等他邁出北平城,新城的人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北平。
抵達北平的人,是石當特意派來的。這人一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只為了向朱棣傳達一件事,那就是讓朱棣趕緊對接港口的船只。原來,此時的港口已經人滿為患,聚集了不少心急如焚的商人。這些商人的貨物堆積如山,都眼巴巴地等著船只運輸呢。每耽擱一天,他們就損失慘重,而對于港口來說,盡快接手這些貨物運輸,一天就能有大量的白銀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