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然后是看守婆子壓低的聲音,“吳嬤嬤,睡了嗎?”
老鼠聽到動靜,悉悉呀呀鉆回洞里。
吳嬤嬤沒有回應。
那婆子似乎也不在意,自顧自地隔著門縫低聲道:“嬤嬤,我是二姑娘派來的。
二姑娘讓我轉告你,現在情況危急,老爺正在氣頭上,你得先把所有事情認下來,就說是你為了二姑娘私自給大姑娘下毒,與二姑娘無關,她不知情。
二姑娘還說了,你先抗下,她一定會想辦法求老爺饒您一命,再悄悄送您出府,遠走高飛。”
一聽這話,吳嬤嬤急了,當時事出突然,她不明所以就被抓來了柴房。
來到柴房,她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抓來。
二姑娘一定是誤會了,誤會毒是她下的!
吳嬤嬤掙扎道:“不!毒不是我下的!你把二姑娘叫過來,我有話和她說?!?/p>
“嬤嬤,實話和你說了吧,二姑娘就是想讓你認下,你放心,二姑娘一定會找機會送你走的。”
婆子說完,理也沒理她,腳步聲便匆匆遠去了。
吳嬤嬤喘著粗氣,臉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那雙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被巨大的失望所取代。
認下?送她出府?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跟在沈芊雪身后十幾年,怎么會不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在她心里,自己竟然和其他下人沒兩樣,出了事,就能被推出去擋槍?
枉費她這么多年為沈芊雪殫精竭慮,出謀劃策,甚至不惜雙手沾滿血腥!到頭來,竟落得如此下場!
吳嬤嬤的心,如同被浸入了數九寒天的冰窟,冷得徹骨。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際,柴房的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了。
一道披著紅色斗篷的細長身影,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輪廓,正是沈清嫵。
她身著一襲胭脂紅的縷金百蝶穿花云錦裙,停在離吳嬤嬤幾步遠的位置。
這抹紅,猶如浸透了夕陽最后一絲余暉的寒刃,在這片黑暗壓抑又骯臟的柴房內,割開了一道驚心動魄的口子。
裙擺上用極細的金色絲線繡著大片的暗紋,細看,那竟然是彼岸花,步履移動間,那些詭譎的花朵仿佛在黑夜里悄然綻放。
她的面容在黑夜紅衣的映襯下,白皙剔透。
一雙明眸微微上挑,眼尾勾勒著淡淡的緋色,眸光清亮若繁星,直直照進這柴房的每一個角落,也照見了蜷縮在草堆里、狼狽不堪的吳嬤嬤。
微微偏頭,鬢間的海棠珍珠步搖,她頰邊清冷地搖曳,光華流轉,卻帶著一種不容逼視的疏離與貴氣。
“吳嬤嬤。”
她終于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種玉石相擊般的清越與緩慢,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寂靜的空間里,“這柴房,可還睡得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