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湯藥味,甚至還可以看到王安石衣裳上還有點淡淡的污漬。
床榻上沒有公文,只放著幾本書卷,其中一本王弼所注釋的《老子道德經注》。
即便身在病中王安石也是手不釋卷。
聽了章越坐在榻邊道其來意,王安石略有所思。
章越方才這話表達兩個意思,前一句就是我很震驚,因為我對呂惠卿彈劾你王安石的事,一無所知,并沒有參與其中。
后一句話的意思,就是表態,呂惠卿對你的批評,我是完全不支持的。
這話不能打消王安石的疑慮,可是絕對有必要。
呂惠卿這么一搞,所有人都是灰頭土臉,但呂惠卿沒有放過別人,卻唯獨放過了章越。王安石會怎么想?
這時候必須解釋清楚。否則王安石會懷疑,好你個章越,你是不是又和呂惠卿搞在一起了?
王安石道:“度之與吉甫之前一向處得來吧!”
章越道:“在下與吉甫常有來往,但從去年回朝后,已是各行其道了。”
王安石道:“但在交子,鹽鈔的事上,吉甫還是支持你的嘛。”
章越聽了王安石這話心底不爽,當即頂了回去道:“丞相,恕我直言,不僅是呂吉甫。數年之中,你用人失察并非一次兩次了。”
章越此言一出,饒是王安石也經不住,臉色也是黑里透出微紅來。
章越道:“丞相,是在下失言了。”
王安石道:“無妨,友貴直,私下里你直言相告,老夫并不介意。”
王安石的胸襟和氣度還是有的。
不過先是曾布,后是呂惠卿,變法派二號三號人物先后離棄王安石,如今再加上沈括和章惇,這時候不說章越了,天子和滿朝官員也會懷疑你王安石的用人。
對于君主和宰相而言,其他事其實都不打緊,最要緊是要會識人,用人。
王安石道:“論識人,我不如仁宗皇帝多矣。對于度之你,老夫何嘗又看得明白。”
說到這里,王安石咳嗽起來,章越連忙上前捶其背。
王安石道:“用人太急,太速,不經歷練而用事,是老夫之弊。”
章越道:“丞相所言極是,還是用久練宦事的官員才是妥當,驟然從下提拔的官員,缺乏用事的歷練。”
王安石點點頭,要啟用現有且富有經驗的官員,而不是再從下面火線提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