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相出外的詔令已下。
官家在詔書中的呂惠卿道,朕不次拔擢,預謀政機(對你呂惠卿著實不薄啊),但你卻不能以公滅私,為國司直……言者交攻,深駭朕聽。可以本官守陳州。
詔書雖是簡短,但乃官家親手所書,從中呂惠卿不知天子對他是真有情,還是沒有情。
從章越回朝,到了沈括叛之,再到蔡承禧彈劾,最后蘇轍,曾鞏,鄧綰彈劾皆到。便是言者交攻,直至罷相。
不過短短月余間的事而已。
得了詔命后,呂惠卿以為自己平日的罪人太多,無什么人上門看望相送。
但事實出乎意料,似馬上出京的章惇,鄧潤甫,李稷等都上門看望。
特別是章惇,王安石復相之后,似元絳等原先投靠呂惠卿的新黨官員都著急著和呂惠卿劃清界限,似鄧綰這般甚至還公然倒打一耙。
唯獨章惇之前對呂惠卿如何,今日依舊如何,絲毫不為眾論而改。
呂惠卿對章惇深感欣慰,疾風知勁草,章惇可以改名為章勁草了。
呂惠卿對章惇道:“子厚,你本是三司使,如今被貶湖州,可謂錯過了大好前程。”
章惇道:“丞相回朝后,執(zhí)政略顯保守,除了三經新義修成外,不見當初的剛執(zhí),實負了拗相公之名。”
“其實在章某看來呂公執(zhí)政勝過丞相,這也是為何章某一直支持呂公之故,而非其他。”
呂惠卿點點頭道:“我與子厚在政見上確實多有不謀而合之處。可呂某之敗并非輸在權謀不如于人,而恰恰是輸在政見上,輸在了國是之上。”
章惇道:“呂公這治理天下,豈有一蹴而就的道理,當今便是拘泥于異論相攪治天下,而失了為政理民的虎氣。”
“顧慮當掃在一旁,雖千萬人吾往矣!”
“說得好!”呂惠卿忍不住擊節(jié)而嘆,“此道理不說新黨之內,便是天下又有二三子可以明之?”
呂惠卿心道,可惜子厚這般大才,沒有施展的余地。隨我一同被貶了。
章惇起身道:“呂公,昔廉頗落魄門客皆散,又起為將。其門客復來便道,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則從君,君無勢則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
“章某雖在湖州,卻愿隨時聽公吩咐!”
說完章惇灑然而去,呂惠卿目送章惇離去,對呂升卿道:“這章七是可以宰天下的!”
呂惠卿送走章惇后,換了常服到平日常往的茶肆中坐了坐,聽了會讀書人議論廟堂大事。
臨走時,呂惠卿給茶博士一塊銀餅。
茶博士都驚呆了連道:“這位客官,使不得,使不得。”
呂惠卿笑了笑道:“你答我一句,呂惠卿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