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還是道:“以人情而論,必不會如此。”
官家心想,按王安石的意思,若契丹這個時候出兵,大宋似只有躺到的份了。
官家問道:“章越破了廓州,又兵臨青唐城下,若西夏來援董氈如何?”
王安石仍還是那套說辭:“西夏必不為此事,哪有舍己田而耕耘人田,還請陛下以富國強兵為本,破縱橫者說。”
面對王安石倔直,官家也是無奈。
現在大宋全力都在支持章越在西北用兵,若是契丹來犯只能躺倒挨打,對于王安石這個答案官家很不滿意。
兩府別說連一個契丹出兵的預案也沒有,甚至連西夏出兵增援董氈也是沒有考慮。
官家決定暫時放下這個問題,而是拋出這些天最令他寢食難安的問題來。
“朕聽聞百姓用家產抵貸市易錢后,不少人因還不起錢被沒收其產,或被枷號示眾,可有此事?”
王安石振詞道:“不知陛下從何聽來,自市易法行來只有六戶賣產抵當。另有納戶教唆不需納錢或展期,開封府方才枷號,若請官錢,不讓人抵當,則百姓違欠如何?市易法行兩年之間,賣產償欠及枷號催欠,止于如此,乃無足怪。”
官家問道:“可是朕聽人言賣產者極多,枷號者亦極多,乃至于監守的官吏都不夠了。”
王安石繼續辯道:“那向陛下進言之人必知道賣產枷號者姓甚名誰,陛下何不讓他往有司去問,若真有此事,罪不可輕斷,若無此則是妄言。”
官家也是索性道:“不是一二人,言市易司擾民者甚眾,不知何故如此?”
王安石道:“文彥博言朝廷不當取利,此為臣而發,而呂嘉問奉公守法,不避近習。若事事都由近習所言,大臣們以后都附之近習,沒有人知陛下了。”
官家聽了王安石這番口吻。
二人君臣五年,無論自己怎么問?王安石都能辯解,他的口才確實是當世第一流的。
但是王安石也太能辯了,他就沒有看到王安石辯輸過。
無論是誰,王安石都是能辯到最后一句,一定要辯到贏為止,甚至是官家本人,王安石也沒有退讓過。
這令登基八年的天子很不舒服。
縱使他知道王安石沒有擅權之心,但這不是羽翼漸豐的天子應有的尊重。
官家決定攤牌,將心底最深切的擔心道出:“如今外有契丹外使前來,又兼大旱,人心惶惶,日后必生大亂。”
官家的意思,這邊章越在打河湟,而契丹又再度以出兵恐嚇,而國內大旱之下,市易法,免行法遭到朝野上下一致的質疑。
你王安石能不能保證,在這個局面下能夠不生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