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煮好了秋時新上的新螯,十七娘再配了姜醋醬及一壺新酒,親自端至章越的書房。
十七娘看見章越正全神貫注地書寫扎子。
章越曾與十七娘道,筆就是劍,文章就是鎧甲,讀書人搏殺于朝堂上,就如同武將搏殺于疆場。
這里就是讀書人的生死之地。
章越如今已位列兩制,兩制大臣有一項權力,就是可以書寫扎子。札子就是專奏,不必經二府,直給官家御覽,屬于大臣與官家一等私下談話。
此刻對十七娘入內,章越竟恍然不覺。
十七娘將酒蟹放在章越案頭,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汴京的晚上仰頭望去,繁星參斗,落光葉子的枯枝將夜空繪制,屋舍內燈火猶亮,窗戶紙上勾勒出一個男子奮筆疾書的影子。
……
“人臣者,必須有地方之任,乃可居廟堂之地。制誥者,館閣之名流,讀書人之表率……”
“臣沒有親歷地方,非蒙陛下擢拔,此刻仍身在山林,與草木同朽。臣對陛下知遇之恩唯有犬馬以報……臣出身卑微,器識不能弘遠,本不足以襄贊左右,惟職務所在,故直言上諫……
官家讀畢章越的奏疏,眼眶微微濕潤感觸道:“章卿是忠于朕的……”
章越此疏情真意切,不僅再次陳述了自己用兵河湟之意,反對正面奪取橫山之議,認為太急,同時章越表示愿往邊地為親任,而不是身在幕府指手畫腳。
言語至此,官家也反省昨日自己言辭過于激切,當堂與章越發了脾氣。不過官家感動歸于感動,還是對章越再此反對他出兵橫山而感到有一些生氣。
可以肯定無論是誰勸說,都不能動搖他用兵橫山,畢其功于一役的決心。
這時候王安石來見。
官家與王安石對坐。
官家將章越的扎子給王安石過目,王安石看后對官家道:“陛下,臣這里也有一封章越的札子要稟告陛下。”
這封札子王安石本就是隨身攜帶,見官家奉上。之前他并不知道章越與官家因河湟與橫山攻略之間,發生了嚴重的分歧。
官家看了王安石的札子道:“太學竟公然反對新法,這學生言語諷刺竟被置為上等。”
王安石道:“這蘇嘉正是前舍人蘇頌之子。”
官家問道:“章越管勾太學,他知是不知?”
王安石道:“料是不知,但難辭其咎。”
官家想了想道:“朕如今需用心西夏之事,國之大事,在祀在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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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道:“陛下當有此斷,至于用兵西北,臣以為用兵之道一奇一正,奪取橫山可以為正,收復河湟可以為副。”
這個時空,王韶雖改投韓絳帳下,但王安石對河湟用兵還是保留著一個支持的態度。
官家點點頭道:“可是如今樞院反對朕用兵之事。”
王安石道:“反對之人未必都是小人,似司馬光,呂公著都是君子。但是君子之害,有時候要勝過小人,這就是學術不正的緣故。”
“既是陛下心底有所決斷,那么所論不合,便是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