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方才你與蔣兄來往,子固和度之臉色都不好看。”
蘇軾點點頭道:“我知道。”
蘇軾抓在馬車的扶手言道:“九三郎,我知道穎叔彈劾過歐陽公,歐陽公對我們一家也是有大恩大德的,但我始終認為穎叔這人并不壞,相反他是一個君子。”
蘇轍欲言。
蘇軾擺了擺手道:“正如我也知道如今我動則批評朝政,會令官家和王介甫不喜,但我批評的是朝政,并非是私人之怨。”
“人之所以恨人,其故不過是不如于人,我從未不如于人,又何來恨人之說。”
蘇轍道:“我知道兄長都是對事不對人,但是有時言語太過分明。”
蘇軾哈哈一笑:“如今陛下雖有求治之心,但聽而不聰,誤信人言,眼見國家日后將不可收拾,于這些事我便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哪怕因此遭到禍害。”
“你和度之勸我不說,就好比飯中有蠅,你是將蠅和著飯吞下去,還是將蠅吐出來。”
“兄長。”蘇轍聞言有些難過。
蘇軾對蘇轍道:“子由,我還記得小時候阿娘教我讀書,讀后漢書講到范謗,我問阿娘,若我日后如范謗一般寧死不屈的人,你愿意嗎?”
“阿娘說,你作范謗我便不能作范謗之母嗎?”
“九三郎,忠義孝悌之本在于一個誠字,若是面對皇帝,權臣,朋友都不能言語心中所想,那么忠義孝悌也便不在了。”
蘇轍正色道:“兄長生來光風霽月,只是不合于這茍茍營營的官場而已。”
蘇軾一笑道:“我自己作的事,便不會后悔,你不必學我。但九三郎說的對,如今身在汴京于我而言,不過似轅下之駒令人局促不安。”
蘇軾舉起殘酒一飲,掀開車簾看著汴京城中的夜景。
汴京對蘇軾而言,便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拘禁住了他,讓他不得自由。
到了五月時,參知政事唐介病逝,聽聞是被王安石所氣死的。
唐介在中書時屢屢與王安石有沖突,皇帝都是幫著王安石,唐介十分生氣。唐介病死時,官家親自去看唐介,唐介只是流淚不語。
官家哀慟不已,命厚葬了唐介。
不過唐介一死,王安石在中書更無人可擋。
王安石一日連罷三名重臣,一位是翰林學士鄭獬,議論多與王安石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