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看了章越一眼點點頭道:“果真公事,否則章待制也不會登門了。”
司馬光,章越都有些惋惜,對方都是自己欣賞的人,但最后卻越行越遠了。
二人坐下,老仆給二人上了茶具。
司馬光親自將茶湯端給了章越,言道:“當初我要章待制隨我修資治通鑒,你不答允,如今任了待制,就回不了頭了。”
章越捧起茶湯道:“修史修書之事名垂千古,是章某人一生的抱負,只可惜如今不是時候。”
司馬光失笑道:“度之現在不修,怕是日后更沒機會了。”
章越正色道:“章某并非說笑,他日章某身退之時,愿奉內制左右磨墨鋪紙,還請到時候不要嫌棄章某手慢腳笨。”
司馬光聽章越說得鄭重點了點頭。
章越這時道:“陛下讓我來挽留內制。”
章越的話早在司馬光的意料之中,司馬光道:“度之,老夫此去河北視察河工道上有感而發作了一首詩,極目王畿四坦然,方輿如地蓋如天。始知恃險不如德,去勻勝殘已百年。”
章越揣摩詩中的意思,在德不在險是吳起說的。
但在宋朝時,宋太祖趙匡胤覺得汴梁四通八達無險可守,打算遷都洛陽。
當時后來的太宗皇帝趙光義反對用了一句‘在德不在險’。
趙匡胤因這句話放棄了遷都。
司馬光這首詩說得就是這件事,在王畿汴京往四面極目遠眺,都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大地好似四四方方的車輿天就是一個蓋子。
我如今才明白了太宗那句在德不在險的意思,我大宋立國百年都是靠得這句話啊。
政治家作詩當然不是隨隨便便作的,都有抱負以及抒發政治意圖在其中。
司馬光去視察黃河時,正好他與王安石因為延和殿理財的事剛剛吵完,之后經過章越提議在兩制以上官員中又吵了一番,最后司馬光當然是輸了。
連官家也幫著王安石。
司馬光這首詩重提在德不在險,也就說祖宗百年來的制度一直運行的好好的,官家和王安石干嘛一定要變呢?
治理國家仁德才是第一位,至于險要與民不加賦國用足什么的都是術,而不是道啊。
舍道而求術,可乎?
章越向司馬光道:“內制,仁德是為儒家之術,先王之道,除了仁德二字,可有其他?”
司馬光看向章越反問道:“仁德夾雜了其他還是仁德嗎?”
章越當場領教了司馬光的口才,于是亦反問:“那么內制又如何看董子(董仲舒)和揚子(揚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