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于傘下轉過身,面對雪景卻是長吟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
章越心道,這不是當初自己罷官時與韓忠彥所吟的李白所作《行路難》么?
記得當時自己心情苦悶有感而發,便在韓忠彥面前吟起了此詩。
如今不意韓琦亦吟了此詩。
聽著韓琦吟起此詩時則既顯得滄桑,又顯得蒼勁老辣,與自己當日吐糟時運不濟,錦衣玉食非我意,但恨時運不濟時的心境相比,與韓琦言來卻完全不同。
韓琦道:“閑來垂釣碧溪上,乃姜尚垂釣于磻溪得遇文王。”
“忽復乘舟夢日邊,是伊尹夢見乘舟從日月邊經過后,被商湯禮聘。”
“吾為相九載,也不遜色于姜尚,伊尹多少,但是那又怎么樣呢?大業未竟,范文正公當初托付我韓琦之事,終究沒有辦到。”
“行路難也!歧路多矣!”
“這天地之間,滿是冰霜,大雪塞路,又叫老夫如何登太行,渡黃河呢?”
章越看著韓琦望向遠方,聽著此詞,再看這越下越大的雪,真應了此景。
如今大宋不正似在在大雪天里艱難行路的路人嗎?
章越看著雪景道:“縱使大雪阻路,但只要有破釜沉舟之心,堅韌不拔之志,必能行遠。”
韓琦看向章越,章越則攤了攤手,我說這個人又不是我,總會有這個人吧。
這時候韓忠彥已是冒著不住落下的大雪,撐著傘艱難地來到了父親的身邊。
“爹爹,雪太大了!還是回府吧!”
說完韓忠彥向章越點了點頭。
韓琦對章越道:“也好,今日言度之當初離京之詩,老夫便將未道出的那一句贈給你!”
章越聞言不要愕然,而這時韓忠彥已給父親披上氅衣,韓琦對章越道了聲留步。
然后韓忠彥撐著傘送著韓琦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