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居在家的韓琦正在與人對弈。
對弈之人不是別人,乃內(nèi)都知張茂則。
張茂則在棋面上落于下風,不久投子認負道:“相公勝了。”
韓琦一面收拾棋子,一面道:“過去啊,京師里有一個叫賈玄的待詔堪稱國手,仁宗皇帝在時,常常找他對弈,一下便是一日,那時我入宮面圣時,不時看見他。”
“后來十幾年便沒有一人棋藝及得上賈玄了,似乎近來有個人叫李憨子的,聽說棋藝舉世無雙,但是呢?長得很丑,而且一副昏濁之狀,渾身幾個月不曾洗澡,看來是個里巷庸人,不足以登大雅之堂的。”
“你說來奇怪,這下棋之道說很容易,但不聰明的人如何能解棋道,但這下棋之道很難,為何這李憨子這樣的庸人都可以為國手,這其中是什么道理?”
張茂則笑道:“相公這話似有所指啊。”
韓琦微微笑道:“都知,我曾聽坊間有言,說一日退朝后官家問策于集賢相,張,吳兩位參政走后,誰可繼之?集賢相又推舉了王介甫。”
“官家說已打算讓王介甫回朝擔任翰林學士。”
“集賢相說還不行。”
“官家問為何?”
“集賢相說,王介甫與我韓琦不睦,只要我在朝一日,王介甫便不會回來。”
張茂則心想這傳言并非沒有根據(jù),但他仍是道:“韓相公何出此言……”
韓琦打斷了張茂則的話:“我知道王安石確實有才干,但此人性子太執(zhí)拗,不近人情,恰如李憨子之輩,能專一門卻不能博爾。”
張茂則連忙道:“相公誤會了,咱家之前官家親口交待,說如今王陶已是走了,正好可以將相公召回朝中,如此可以君臣相始終,寫下一段佳話啊。”
“官家還說,他與先帝都是相公扶上馬,如今還是要繼續(xù)重用相公主持國事。”
韓琦道:“當初我上奏陛下,言厚陵復土之后,琦便此生不入中書。此話說出去,我便不會自食其言。”
張茂則道:“相公,如今夏人在西邊尋釁,朝中知西事者除了相公外,沒有第二人了,還請相公念在國家不易。”
張茂則說得確實是實話,官家剛登基時,西夏派使節(jié)來京說有十件事要親自稟告給新君。
大宋的接伴使問他是什么事?你先給我說說。
西夏使節(jié)不肯,說一定要稟告給新君。
接伴使于是來問韓琦,韓琦說這有什么難的,西夏使節(jié)來說的八成是這十件事。
后來西夏使節(jié)面向新君稟告了十件事,結果真給韓琦說中了其中八件事。
韓琦聽張茂則說到這里,不由目光深遠地看向了西邊。
張茂則從韓琦府上返回稟告官家,說韓琦去意已決。
于是官家下旨乃除韓琦鎮(zhèn)安、武勝軍節(jié)度使、守司徙、檢校太師兼侍中、判相州,允他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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