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與李楚入席后,先說些閑話,然后酒菜一系列上呈推杯換盞后。兩名容貌上佳的妓女走來此處,她們既穿著汴京時興的旋裙,一人著粉一人著紫,挪步間盡顯體態婀娜。她們桌旁抱著琵琶,柔聲唱起了柳永的曲子。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兩名妓女唱得都不錯,唱畢后走到二人座旁雜坐,旋裙裙面開衩處露出修長白皙的腿來。
章越擺了擺手道:“不勝酒力了,李兄有什么話還是快說吧。”
李楚笑了笑拿了一把銅錢打發走二人。
等到四面清靜后,李楚笑道:“自聽了章兄的法子,我去陜州開了棉產,用攪車軌棉。后又聽章兄法子,不在本鄉販棉避了本地棉商間傾軋,改去河東販賣……收入頗豐。”
李楚飲了一口醇酒,拱手道:“章兄雖是讀書人,但不出門即知天下事,佩服,佩服。”
章越夾了口菜淡淡道:“那就好,我不過通些皮毛小道,之前還擔心耽誤了李兄生意呢。”
李楚笑道:“章兄有所不知,這棉廠用攪車之法省卻不少人力,我又請工匠略一改動后,一人可抵七八人摘棉。”
“至今一共六月,依章郎所言,一月一百貫,我會一文不少送至賬上。其實我當初勸說三郎入股,三郎不答允,此間實是吃了大虧,若三郎肯答允,以后每個月不少于三百貫啊。哈哈哈!”
李楚言語間頗為得意。
章越淡淡笑了笑,自己倒沒有太多眼熱之意。他料到自己當初若答允李楚入股,肯定會受益不少。但是自己賺多了,人家真的會分么?倒不如要少一些,日后留一個緣法。
章越道:“經商之事非我所好,當初幫李兄不過是一時興起,這錢財夠用就好了。”
“對了當初說每月給我一百貫之數,不過是看看李兄是否是言而有信,再拿下去即貪得無厭了,還請李兄以后不必再給了。”
李楚心道,換了普通人哪有這般,錢送上門都不要的道理。
李楚佯驚道:“如此怎好,三郎,你一副圖紙就幫咱們賺了不少。以后咱們還需長久著往來。”
章越笑道:“出謀劃策倒是無妨,只是生意的事,并無興趣。”
李楚定了定神,他這一番是帶著本錢來的,要在汴京設廠并開緞子鋪,野心勃勃地干一番大事業。
李楚隨即道:“章兄或許不知道我家鋪子有多少,發貨又有多少,多少人來來隨問相詢。日后生意大了,絕沒有虧待三郎的道理。”
“再說此事又不妨礙章兄考進士,倘若章兄若中了進士對你我的生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章兄以后當了官,需要官場上使錢的地方不少……”
章越猜測,李楚生意至今是用官家身邊楊修儀的名頭照拂的,如今官家年紀大了,當了四十年天子了,不知能當幾年皇帝,故而來尋自己。自己眼下幫不上什么,但解試第三的名頭,讓李楚想提前下注。
章越想了想道:“多謝李兄好意,此事且容我考慮一番。”
李楚道:“也好。”
章越當即走出了酒肆,走至一旁雅間旁,章越隔著屏風正好看見好幾個商人模樣簇著王魁飲酒,何七跟從在此,一旁則是一群妓女雜坐其中。
章越瞇起眼睛來。
但聽得何七醉道:“我苦讀十幾年,如今卻落得如此,反叫旁人得意,著實不公。”
一名商賈對何七道:“什么功名不要也罷,讀十幾年,一無所得。以后你我都仰仗國元了。”
“正是。正是。”
上首王魁的神采飛揚,哈哈大笑道:“若我日后得志,定不忘諸位。”
“國元真是爽利,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