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吳安詩三人說話聲在茶歇旁響起,十七娘露出傾聽的神色,左右女使見此一下子即安靜了。
但聽一人道:“不說在閩地,即便出了閩,哪一路沒有我吳家的門生故吏,使了帖子哪里都好走,地方官員都會上來接待,只是爹爹再三交待,不許使用驛站,否則還更輕松些?!?/p>
不用說,這話定是吳安詩的說的。
另一人言道。“如今天下乃太平盛世,雖說地方有些賊寇,但比五代時已好上太多。更難得當(dāng)今的官家性情寬仁,不事奢華,廣開言路,以納忠諫,能與民休養(yǎng)生息,三代以后,唯有漢文景二帝能與之相較,光武太宗亦不如之?!?/p>
而吳安詩卻道:“官家當(dāng)然無愧至仁之君,可如今契丹增幣,夏國亦增賜,養(yǎng)兵兩陲,費累百萬,此亦是寬仁所縱。依我看,如今的太平天下乃是每年對遼,夏幾百萬歲幣買來的,然遼,夏懷以蛇吞象足之心,又豈是區(qū)區(qū)歲幣可滿足,遲早有賊大難養(yǎng)之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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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一再寬仁,滿朝上下貪圖朝中無事,卻不意削平整治,以至于紀(jì)綱不振,循積習(xí)之弊。依我看如今朝政之患在于廢弛。”
范氏氣道:“十七你看看,你哥哥又如此亂說話了?!?/p>
“你哥哥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當(dāng)初就是在京里亂說話,才被大伯與爹爹趕至老家,如今又這般。”
十七娘道:“嫂嫂,哥哥還好這只是私下說說罷了。”
范氏氣不能定,故意咳了幾聲。
外頭的吳安詩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但見一旁黃好義,章越都不接話,當(dāng)即知道自己失言。
黃好義道:“大郎君之言一針見血,受教了,不知三郎有何高見呢?”
章越聽了吳大郎君的話,也是暗暗點頭,這話不能完全說沒道理,人家雖是二代,但肚子里也是料的。
至于當(dāng)今官家也是真的仁德,廣于聽諫。
歷史上蘇轍在制科卷子指責(zé)宋仁宗,我聽聞陛下在宮里納美女?dāng)?shù)千,終日飲酒作樂,紙醉金迷。后來蘇轍索性說開了,幾乎就是指宋仁宗鼻子罵了。
不過蘇轍的指責(zé)不少是道聽途說,別人問他,他說這是我路上聽的。
考官要處罰蘇轍,但宋仁宗卻說不必了,我本來設(shè)得就是直言極諫科,就是鼓勵人進(jìn)言,哪里有說了真話就不許人做官的道理。
黃好義看向章越,顯然有讓他補(bǔ)救之意。
而一旁吳安詩恍然道:“是啊,三郎,有何高見?”
章越則想了想,當(dāng)即道:“依在下愚見,如今這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實有不測之憂。”
聽章越一句話,吳安詩品之了一番,不由拍腿叫好道:“三郎這話說得真是好道理?。 ?/p>
茶歇里。
范氏也是細(xì)細(xì)品之,他是范鎮(zhèn)之女,見識眼光也是了得,當(dāng)下言道:“好一句名為治平無事,實有不測之憂。這稱作三郎是何人?怎么以前沒聽說官人有位如此朋友?”
吳十七娘看范氏看向自己,雙頰有些泛紅,然后道:“此人就是曾在書樓借書的章家三郎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