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司馬光為天章閣待制兼侍講,知諫院。
天章閣待制是貼職,侍講是經筵職務,知諫院是差遣。而章越是直集賢院兼崇政殿說書,同知禮院。
用他官兼經筵事,同時又喜用諫官知經筵,這是當今官家一貫用人的特色。
眼下章越,司馬光兩位經筵官在直廬相逢,也是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老吏見了司馬光肅然起敬,司馬光笑道:“你們在說什么,老夫有無打擾到。”
老吏道:“在說當年狀元公為秘閣校理在館寫了一副字。”
司馬光道:“不知老夫可否看看?”
章越見司馬光為人處事,處處都透著一個誠字欣然道:“當然可以。”
司馬光看后道:“此出自莊子齊物論,我覺得這話倒合乎于章學士,不知學士可有何感悟?”
章越道:“回稟侍講,下官想官場上永遠避不了爭名奪利,但我自踏入官場后,卻永不忘記到底所要的是什么。”
司馬光搖頭道:“似未盡也。”
章越又道:“在于萬物乍看皆格格不入,此山不同于彼山,此水不同于彼水,若事事尋其規律可行,萬物皆盡然相蘊,就是歸于一。規律就是一的法門。”
“也是圣人所言的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司馬光點了點頭道:“似盡亦。天下之煩惱皆在這患與不患之間,度之見事極高,老夫佩服佩服。”
章越笑道:“不敢當,侍講言似盡亦,就是未盡,其余的就讓我慢慢去尋吧!”
二人相視一笑,相對在秘閣坐下,老吏給二人端上茶湯來。
司馬光撫須嘆道:“日力不足,繼之以夜,作學問哪得一個盡字,唯有痛下苦功而已,是了度之讀史可有什么心得?”
章越聽了忙放下茶湯,開玩笑,司馬光問你讀史有什么心得?
章越道:“回稟侍講,說得心得實不敢在大家面前班門弄斧,只是請講侍講經筵上如何講史?”
司馬光笑了笑,從隨身攜帶的及囊里取出一卷書冊道:“這是老夫經筵進講上所寫的通史,度之不妨拿去看一看,也算有個借鑒。”
如此輕易地就將給官家經筵上的講稿借人旁觀,章越也是由衷感嘆司馬光實在是太厚道了。
章越看了幾個字,突微微一笑,司馬光見章越神色不由問道:“度之,可有什么地方有誤么?”
章越看向司馬光道:“確有一處。”
司馬光正色道:“還請度之明示。”
章越道:“侍將卷上寫唐代宦官魚弘志,歐公所著的《新唐書》中的仇士良傳作魚弘志,而《舊唐書》偶有誤為魚志弘,而公這里卻寫作魚志弘。”
司馬光看了,一旁的老吏素來信服司馬光,不由有些疑惑道:“真有此事?”
正好秘閣里攬括天下群書,這名老吏搬來梯子從書架上各取了新舊唐書各搬于閣中。
司馬光翻書對照后,不由道:“果真如此,度之,老夫對你之佩服又深了一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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