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三人低調地環身行禮,隨著胡宿五位考官入殿。
空曠的大殿擺著三張案幾及蒲團。
靜立片刻,官家升殿。
身材略消瘦,儒雅自適的官家趙禎步至殿上,章越三人行禮參拜。
御試即是臨軒策對。
一旁宦官正要手捧御詔讓主考官胡宿與舉人宣讀,趙禎舉手示意不必,親自降階至章越三人面前言道。
“朕承祖宗之大統,先帝之休烈,但才識寡昧,未燭于理,雖志勤卻不能道遠,雖治然不加進……”
胡宿等考官等三名考生都是吃了一驚。
官家這是親自御口策問于士。
這是本朝未有的事……
章越也是吃了一驚,官家親自策問于士,也是存在于想象之中。好比董事長親自向你求教公司的未來戰略走向,大政方針。
這是隆中對,平邊策,本朝百年無事札子……
但問題是章越還是新人一枚。
二蘇也是驚呆了。
但見趙禎言道:“朕即位至今夙興夜寐,于今已是三紀,此朕德有所未至,教有所未孚,闕政尚多。四方田野雖辟,但民仍多貧困無依。西境北境雖安,然不得不屯駐重兵。”
“朝廷百利用盡,至如今浮費彌廣。士兵冗多而未練,官員冗列而未澄。雖興辦太學,教民以庠序比興,然禮樂卻未具……”
章越聽到這里瞠目結舌,這哪里是求策,堪比罪己詔啊。
官家將自己罵得夠狠。
想到當初范仲淹提出三冗,官家用范仲淹改革。但改革一年多,官家即罷了范仲淹,富弼,韓琦一系變法的大臣。
是官家不想變法嗎?
從此求策來說,官家并沒有掩耳盜鈴,深知大宋如今的頑疾所在。
官家繼續任用富弼,韓琦為相,意在革除積弊,可為何朝堂上還是循規蹈矩,官員們暮氣極重,只知尸位素餐,而不思進取?
哪怕是富弼,韓琦如此賢良有心作為的官員在位,也不能有所主張呢?
“……當朝在位官員不以教化為心,治民者多以文法為拘。本朝至今雖禁防繁多,但下民不知避,知法犯法。治官敘法又太過寬濫,至官吏不知畏懼,魚肉鄉里無所顧忌。朕在位至今,百姓受苦者日多,怨懟朝廷者不少。”
章越聽到這里,不由自慚形穢,所謂君辱則臣辱,天子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作為官員們真可謂羞愧難當。
說到這里,趙禎背過身言道:“是歲以來,災異數見。六月壬子,日食于朔。淫雨過節,暖氣不效。江河潰決,百川騰溢。朕思量已久難辭其咎,過錯在予一人。天災人禍皆不虛生,緣自政治不修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