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章家都有仆人燒湯燒飯,于氏雙手不曾沾過半點陽春水。但她也不是從未辦過,嫁人時新婦必須親自下三日廚,這也是古禮。
有首詩是‘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說得就是這個。新婦不知婆婆喜歡吃什么口味飯菜,于是頗有心機地先找小姑嘗嘗。
于氏雖自小長在富庶之家但頗為賢惠,燒得一手好茶飯。
不久章實買菜回家,買了菜蔬,一條糟魚以巴掌大的腌肉。
于氏見了甚是不樂道:“魚也就罷了,肉可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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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案
“周屠子賣剩下的,不值多少。再說也是路途辛苦,祭一祭五臟廟,以后會緊著些過日子。”章實陪笑臉道。
于氏將飯燒好擺上桌,又將魚蒸好,肉切了。章越自覺在旁擺好碗筷盛飯。
章實扒了幾口飯道:“三哥,我看門前已掛了題門貼,這幾日可有人來問房踏看?”
章越道:“看了幾戶,但出價都不到一百二十貫。之前保正有請皇華寺副寺來看。皇華寺僧人愿以一百五十貫抵賣這屋子,典賣也可出五十貫,且皆再以每月兩百錢租給咱們。我不敢擅自做主,請大哥回家定奪。”
大嫂道:“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急切之間實是不錯的價錢了,眼下我們還欠趙押司一百來貫錢,賣了房正好結(jié)清。”
章實道:“畢竟是祖宅,真要賣了,街坊親鄰會說我等不孝之名。這一次老泰山借了我五十貫,再看看能不能問親鄰再借些,能典賣則不抵賣。”
于氏道:“實郎,家中的店鋪剛剛被燒,我們沒有生計所來,若將這手邊的錢用盡,又哪得來養(yǎng)家呢?”
章實聞言道:“我有手有腳的何愁不能養(yǎng)家糊口,不至于到賣祖宅的地步吧。來時你也說好了以后要緊著過日子。”
于氏眼眶微紅道:“是啊,有言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也并非過慣了好日子,不愿與你吃苦的婦人家。”
“但來前爹爹于你如何交待的?這五十貫是讓你東山再起的本錢,若用盡了哪里去周借,不,還得再賣祖宅?”
章越聽了也明白其中個中處境,不好說話。
章實漲紅了臉道:“我再問朋友親鄰借些,總之不會為難你們母子。”
于氏冷笑道:“算了吧,當初趙押司上門討債時,又哪個見到你們當初那些狐朋狗友出手幫忙了。車馬行的馬掌柜不是說與你是金蘭之交嗎?知道你惡了趙押司,即裝著害病故意躲著不見你。”
“還有陳二當家的,當短了本錢你是如何幫他的,這幾年又從我們家這拿了多少好處。咱家出了事,一樣找不到人。還有衙門里那徐都頭,不常說自己人面廣,衙門里門兒清,讓你給人家送這個送那個,今作東明也作東。”
“你倒好來得便是客,廣結(jié)善緣,錢如水一般花出去了,臨到咱家出了事了,這些人有一個頂用的沒?前年你岳父要到浦城營生,要你幫著疏通衙門,你托徐都頭言上下打點要三十貫,還落咱家一個天大人情。后來我爹托人一問只要五貫,人家還千恩萬謝。你這一次典房不賣房,是不是還指著父兄再幫忙一次?”
章實拍桌站起,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這一次我章實就是餓死,也絕不勞煩老泰山。絮絮聒聒的說個不停,好不厭煩。”
真香。章越在心底很無良地幫大哥補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