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對章越道:“這是我管教下面人的辦法,賢侄可看得過去?”
章越道:“下官人微言輕,不敢在漕使面前言語什么。”
薛向哈哈大笑道:“賢侄老薛的處事辦法,看得慣的人,跟著我有好酒好肉吃,看不慣的就去吃馬糞。你我以后打交道的日子還久著呢,故而有些話我要先與你說個清楚。”
章越道:“下官隨薛漕使辦事,自是為了好酒好肉來的。”
薛向聞言笑道:“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賢侄,說說你的辦法!”
章越道:“三司的文字言語自不是假的,我可將此消息放出去,只要西夏人知道我要以鹽鈔易之青鹽就好。”
薛向冷笑道:“怕是西夏人不會那么蠢,以為三司一條政令,便以為朝廷真會以鹽鈔換青鹽了。”
“何況任誰都知道朝廷不會準許西夏人的青鹽入榷場,哪個大臣能冒此資敵之干系,壯大西夏人之勢力。。”
章越笑了笑。
薛向見章越成竹在胸的樣子,不由心底罵了句有屁快放,但面上卻道:“章學士不妨將話說得更明白些。”
章越道:“薛漕使,只要鹽鈔之價一直漲上去,那么你說西夏人是信與不信?”
薛向聞言略一思索,一拍腦袋道:“正是這個道理。”
鹽鈔之炒作就是這個。
鹽鈔的價格一路上漲,那么各種利好消息便會放出,即便朝廷無意解釋,但是自有人會為鹽鈔價格上漲解釋各種各樣的道理,然后無數人就會跟風。
反之只要鹽鈔價格一路下降,那么各種利空消息放出,即便朝廷屢屢澄清沒有利空,但是民間百姓仍不相信一句話,到時候各種拋售。
這說到底就是‘追漲殺跌’的心理在作怪!
價格在上漲趨勢中,利好消息就會冒出,下降趨勢中,無數利空消息放出,這期間消息的真假一點也不重要,因為大家只相信與自己有關的消息。
比如說君子蘭,郁金香等等……只要價格在不斷上漲,人們就會自動地給他找原因,各種離譜的消息都有人信。
薛向問道:“那么賢侄要如何施為?”
章越道;“價格之上下,只在供需二字,一年鹽鈔發行多少由三司與陜西運司而決,只要我們卡住了這個口子,同時在市面偷偷收購鹽鈔,只進不出。那么市面上的鹽鈔數量減少,到時候鹽鈔之價格自然而然漲上去。”
“等到鹽鈔價格漲上去,他們西夏人再想起我們打算用鹽鈔兌他之青鹽的消息,到時候那么就會大量持有鹽鈔。”
供需關系是規律,誰能影響供需關系,那就是大莊家。章越就是利用不斷使鹽鈔上漲的辦法,來引誘西夏人大量持有宋朝的鹽鈔。
薛向道:“可是若西夏人持有我們鹽鈔過多,一旦鹽鈔暴跌,他們可不會容易干休!”
章越笑道:“薛漕使啊,鹽鈔高賣低買不過是殺雞取卵之道,咱們最要緊是讓西夏國上下用了咱們鹽鈔,只要他們用了,以后便是一條源源不斷的財路啊!”
“說到底這一張鹽鈔值得幾何?”
薛向不由一愣,此子說得對啊,自己竟在看法與見識上連輸了此子幾籌。
章越先是說請朝廷允許西夏青鹽入榷市,然后朝廷則以鹽鈔易之,請薛向以陜西運司的名義奏請。
薛向心道此事多半通不過,但姑且一試也無妨,只要辦不成,他便可趁勢將陜西分引所收入囊中。
結果朝廷明旨沒發,等來卻是三司衙門讓他與西夏磋商的公函,而且公函說得很含糊,甚至沒有點至青鹽。
薛向當然不滿意,于是拿此質問章越。
于是章越提出將鹽鈔炒上去,引誘西夏人追漲殺跌的心理,讓他們大量持有鹽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