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黨小人黨之說出自歐陽修的朋黨論。
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是儒家的公論,慶歷變法前,宋仁宗禁止官員朋黨,之后歐陽修便寫了朋黨論為‘朋黨’二字正名。
歐陽修舉了漢桓帝,漢靈帝囚禁天下名士的黨錮之禍,唐哀帝殺天下名士投黃河后,漢唐兩朝滅亡的例子。
朋黨對于皇帝是大忌,無論你是君子黨和小人黨對皇帝來說都沒差,歐陽修當時為此文是被政敵逼急了所為,否則萬萬不會承認有什么君子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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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當即斥道:“王元澤如何出此目無君父之言?朋黨之論置陛下于何地?”
“慶歷之時,范公歐公固然以賢自處,奈何夏公,賈公又豈是以不肖之名自處?公自以為正,誰肯自以為邪?”
聽了章越義正言辭的斥責,王雱反是大笑道:“本以為章公是可以共語之人,哪知如此連半句真言也無,既是如此王某無話可說了。”
章越道:“你作何道理?”
王雱笑了笑道:“天下萬物皆是由五行生成,然后利害生焉,抱陰負陽,但凡一論為正,必有一論為反,是為耦也,萬物皆是由耦,而耦中又有耦也。”
王雱這話聽起來很玄乎,但只要將耦理解成矛盾二字就行了。
朝廷不可能沒有耦(矛盾),你章越說不許有君子黨和小人黨,那么天下便真沒有君子黨和小人黨嗎?
皇帝不承認有朋黨?難道天下就沒有朋黨嗎?
這不是掩耳盜鈴嗎?那我與你有什么好講的?
章越則道:“元澤以君子小人之黨強分你我,那敢問一句呂晦叔(呂公著)何黨?韓維(韓持國)何黨?張子厚(張載)何黨?”
君子黨和小人黨最大的問題就是把人給標簽化了。
拋去司馬光不說,嘉右四友中的呂公著,韓維,當初都是支持你爹的(包括章越自己),為何后來都反對你爹了?
“當初張子厚入京,相公虛心請教于他‘新政之更,懼不能任事,求助于子如何?’”
“張子厚答之,朝廷將大有作為,天下之士愿與下風。若與人為善,則熟敢不盡。如教玉人追琢,則人亦固有不能。”
“張子厚亦勸相公大有作為,乃是君子黨,為何卻狼狽出京?”
章越想起張載也是支持改革,王安石召他入京虛心請教,沒聊到兩三語不合即為斥退。
王雱負手在后,微微笑道:“章公,這道立于二,成于三,變于五。這五是五行,也是五物。這天有五物,一極為備兇,一極為無兇,其施大小緩急無常,然要成物,必取其適也。張孟陽,呂晦叔,韓持國先附后變,皆不得其中也。”
“相公曾言,有陰有陽,新故相除者,天也。有處有變,新故相除者,人也。新故相除,陰陽交替必有相互激蕩之處,生之沖氣。這也是成于三,所謂沖氣,最后還是落到陰陽去。”
章越對王雱這衙內的辯才不由佩服。
難怪王安石如此推許此子。
為何除君子黨,小人黨之外,不能有第三黨呢?
后世將之總結為杜瓦杰定律,言政治里第三黨生存空間很小。
好比另一個時空歷史里蘇軾的蜀黨難以有所建樹,就有這個道理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