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韓絳兄弟完全沒有異議。
章越也是借著王安石變法的東風,推動很多自己想要辦的事。
反正有你王安石在正面力頂著,咱們辦自己的事壓力就小多了。
三月的某一天,官家應韓絳之請視察天章閣,看真宗皇帝遺像以及閣中典籍。
陳升之,韓絳兩位樞密府的大臣陪侍,當值的章越與胡定也是陪同官家左右。
官家瀏覽閣中典籍,于是向章越問道:“真宗皇帝的奏章都整理好了嗎?”
章越道:“啟稟陛下,臣與胡定日日都有收納歸整,如今計已整理出三間大屋的奏疏與公函。”
其實這事都是胡定在辦,章越大多時間都是在天章閣里喝茶睡覺。
官家看著一塵不染的書架以及真宗皇帝昔年批改的奏疏都是條目整齊十分滿意,于是向章越問道:“那么章卿可有從中收獲什么?”
官家這么問了,章越二話不說當即命胡定取出一份奏疏來。
奏疏是陳年之物,封皮都有些起毛了。
胡定將奏疏放在黃絹上自己動手打開給官家瀏覽。
官家初時不在意,是一件有關于庫吏的弊案,章越在旁指道:“陛下請看這一行!”
官家順著章越手所指,細看后頓時面色變了:“這個外州的百姓,走了幾千里路到了汴京只為輸金七錢?”
章越道:“確實如此,據察這名百姓不愿行賄討好州縣官吏,以至于為了解送七錢走了上千里路抵至汴京。”
“到了汴京后,此人還不得解,庫吏對其百般勒索,此人也是硬氣拒絕行賄。故而庫吏故意不辦,以至于此人一面找活計,一面每日都去衙門等批條,一直足足等了三年后,此人恰好遇到了一名愿意替他伸張的官員,方在衙門納了這七錢得以返家。”
“臣粗略計之,此人住汴京即便露宿街頭,一月也得用一貫錢,三年也得三十六貫,再加上路途之費,此人為了向朝廷解這區區七錢,足足用去數十貫。”
“此人回鄉之后,因許久沒有音信,家人都已以為他已命喪,父母皆氣極而逝去,鄉紳乘機變賣其田畝,迫他妻子改嫁。為了區區七錢,此人用了三年功夫,輾轉幾千里,最后家破人亡。陛下,這便是衙前之役!”
官家聞言說不出話,氣得不行,一旁眾臣都是垂下頭不敢言語。
章越不經意給官家揭開了一個真相,這不是什么下面官員所言歲月靜好的太平盛世。
沒錯,這些人的日子是過得很好,但是絕大多數的百姓他們不被當作是人。
他們的疾苦,不被官家所聞。
官員們真應該看看水滸傳,為何好漢動不動就是‘殺將出去’,為何老百姓的戾氣這么重,什么叫作‘逼上梁山’。
官家看著這奏疏終于道:“這衙前之役,真是殘民害民之法!朕定要廢之!”
韓絳上奏道:“陛下,州縣差役實重,勞逸不均,當今朝堂上官員多喜為浮冗之名,視之為不急之務,任由其法奪農時而害其財。”
“若能革之則大快人心,但臣以為這衙前之法久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要重議此法必須慎重。”
官家問道:“韓卿以為如何辦?”
韓絳道:“臣還是那句話議論新法必須合天下之議,陛下可以下詔讓內外官吏又知差役法可以寬減的官員,實封條陳言事,再經制置三司條例司講立役法!”
奏疏實封就是密封奏疏,不讓其他人看見直抵皇帝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