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有首相威嚴,對自己有上位之功,故而他對自己是有大恩的。
更何況祖宗家法,尊重文臣,身為官家對宰相還不得畢恭畢敬,當初自己將藥湯打翻至韓琦身上,可是遭了一番口誅筆伐。
故而面對韓琦,天子是又敬又怕。
但任守忠不同,無論他位子再尊貴,天子卻始終可當作家奴使喚來使喚去。
任守忠是什么德行,天子自是知道,但他擅揣摩天心啊。
天子即位之后,最缺得是什么?誰也料想不到,居然是缺錢啊!
天子沒有親政,內藏庫如今是曹太后管著,而左藏庫需使用都要經內侍省領合同憑由,造冊在案,再由三司審核。
天子派內侍去三司支取錢財,常常手續不齊全,而內侍們便拿了官家畫押的‘白扎子’,說日后再補齊手續,結果被蔡襄以不受內降的名義退回去。
天子屈尊找蔡襄通融,蔡襄卻借用前任三司使程琳的一句話懟了回去‘三司財賦,皆朝廷有也,臣為陛下惜爾’。
內侍好話壞話說盡,但蔡襄就是不給錢!
天子被氣得不行,蔡襄這些先帝留下的老臣,倚老賣老絲毫也不給自己這新君面子。
以至于朝廷那么多錢自己一文錢也動不了,但沒辦法,自己如今拿蔡襄沒轍。
這時候是任守忠看準了時機,不僅將全部身家都獻了出來,還擅自做主開了奉宸庫供高皇后使用,這樣的人自己必須要保住,哪怕韓琦再是不悅。
任守忠知道當今官家的心思,對方身為宗室時,日子過得一直很窮,如今當了皇帝如入寶山,自是對錢財有等貪婪。
就好比窮人乍富一般。
任守忠道:“官家要用錢必須要經過太后與三司的眼睛,如此豈能自在,倒是這交引監,老奴覺得可為陛下所有,如此就成了封樁庫,陛下欲取便取,而宰執,樞密,三司都不得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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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點點頭道:“你說交引監真有許多錢財?”
任守忠道:“有,就如金山銀山一般,取之不盡。不僅僅是舉京師之錢財,甚至洛陽,長安也攬括其中,老臣聽聞交引監在西京,京兆的分引所,連洛陽,長安的富戶競向入股,甚至有富商命人抱了數萬貫錢放在門前,卻被拒之門外。”
天子聞言不由訝異問道:“數萬貫都不能入股?”
任守忠道:“然也,由此可知這交引監斂財到何等地步,可以出三萬貫辦燈會,拿出五萬貫賑濟河北災民等等……”
天子道:“可是若交引監也是不肯?朕這顏面又往何處安置?”
之前被三司打臉也罷了,如今連交引監也不將天子放在眼底,這如何是好?
任守忠道:“陛下親政在即,誰敢不長眼!”
天子看向手中這篇《安國寺塔記》,篇末洋洋灑灑一番為雄文,其中一句話是‘唯刀百辟,唯心不易’。
能寫出這樣句子的,當是有堅韌不拔之志,實令人贊賞,但這樣的人才能為他所用么?
先帝曾與他說,章越與蘇軾都是人才,章越尤其忠允可靠,但再忠允可靠的臣子忠得也是天子座下這張椅子,而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