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歲末之時。
離省試不足一月。
汴京十一月下過數場雪后,進入十二月卻是再也不下雪了,進入了一個旱冬。
每當到了這個年節,汴京的各行社又熱鬧起來了。
如團行年底祭祀最多,至于演雜劇的‘緋綠社’,唱曲的‘遏云社’,紋身花繡的‘錦體社’等等各自聚集,到處都是人頭攢動,社眾游街過市的景象。
汴河兩岸酒肆林立,又到了大比之年,天南地北的讀書人在此暢飲,定交,尋志同道合之士,讀書人間也喜結讀書社,書社鳩首多是學識高,行誼全,可以師表后人之人。
期間也有不少學子與青樓女子結下終身的友誼,這樣的事在每次的科舉前都有流傳,其中不少膾炙人口的被人編作了戲劇。
入了冬后汴河兩岸更加繁華,這個冬天乍寒復暖,冬日高照在汴河上,河面上一番波光瀲滟的景象。
乍看這汴河甚好,但若走到近處仔細一看,可以見得住在兩岸的汴京百姓每日將臟物倒入汴水中。臟污泡沫及雜物不住隨著汴河船的往來而浮沉起伏。
這汴河一景,就似這大宋朝,遠處看很美,近處看則滿是污垢。
從王安石那回來后,章越一直悶悶不樂,這算自己入京后遇到的一個不小的挫折。
不過這些日子章越也并非全無所得,太學學錄雖說沒有職事,但卻很有好處。
太學生是社會的精英,他們不少出為官員,也有在地方教書,甚至經商的也有,通過太學學錄這個身份是可以將這些資源整合到一起的。
人脈可謂至為關鍵。
但如今章越人就是高興不起來。
章越從盧直講那回到齋舍,但聞到屋子里悶著一股子炭爐子的味道,轉頭一看但見黃好義直挺挺地躺在鋪上。
章越嚇了一跳,立即支起窗戶,上前搖動黃好義雙臂,見之不醒,當即揮起手掌甩了他兩個耳光。
打了五六下后,黃好義一臉朦朧地醒來,捂著臉問道:“度之,何事啊?”
章越見此放下心來道:“哎,與你說了多少次了,點炭爐時不可將門關得這般緊,好歹支個窗啊。”
黃好義道:“支個窗不就冷了嗎?我是問方才是何人打我?”
“有嗎?何人為之?”章越搖頭否認。
黃好義道:“那我的臉上為何火辣辣的?”
章越道:“打蚊子打得吧。”
黃好義露出恍然之色,然后道:“原來如此啊,汴京冬日怎也如此多蚊蚋,方才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先去打水擦把臉。”
黃好義遠去后,章越坐在自己的榻上看著一旁的炭盆,從兜里取出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