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江魚派的地盤,識相的就給我滾!再敢往前踏進一步,休怪我們刀下無情,殺無赦!”為首的壯漢怒目圓睜,一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身后數十名弟子也紛紛亮出兵器,寒光閃閃,氣勢洶洶。
“哼,一群亂臣賊子,也敢在此囂張跋扈!”對面一名身著青色勁裝的男子冷笑一聲,朗聲道,“你們給我記好了,大明的天下還在,朝廷的威嚴豈容爾等踐踏!等將來陛下派大軍壓境,其他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你這張臉,我已經牢牢記下了,到時候你插翅也難飛!”
此時的江陵縣,前往安陽街的這條道路上,兩方人馬劍拔弩張地對峙著,黑壓壓的人群幾乎將整條街堵得水泄不通,恰好擋住了馬小龍等人的去路。
馬小龍站在不遠處的巷道口,緩緩停下腳步。他眉頭微蹙,目光沉靜地掃過前方那兩伙正在互相叫囂、唾沫橫飛的隊伍,眼神中帶著幾分審視與思索,似乎在判斷著局勢的走向。
站在西面的那群人,個個衣衫凌亂不堪,有的衣擺撕裂,有的袖口磨破,看起來頗為狼狽。粗略一數,人數竟有上百之多,烏泱泱地占了半條街。他們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門,有銹跡斑斑的砍刀、鐵棍,還有些人握著削尖的木棍,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中幾人手里竟端著火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對面的人群,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這群人的為首者,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小胡子男子。他光著膀子,露出油黃色的皮膚,在烈日的照射下,那皮膚更顯得油光锃亮,仿佛能滴出油來。小胡子的左右兩側,各站著一名身著粗布短打的大漢,兩人身材魁梧,臂膀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線條分明,一看便知是練就了橫練功夫的好手,不用多說,顯然是負責保護為首者安全的保鏢。
馬小龍的視線從那兩名肌肉虬結的大漢身上移開,又不自覺地瞥了眼身旁的黑玄,心里暗暗咂摸了兩聲。同樣是做保鏢的,人家那兩位往那兒一站,滿身的悍氣就擋不住,任誰看了都得掂量掂量,一眼便知是不好招惹的角色。再看自家身邊的黑玄,雖也透著沉穩,可這氣場相較之下,倒像是藏得深了些。
黑玄的五感向來敏銳得驚人,哪怕周遭環境略有嘈雜,馬小龍那一瞬間掠過的眼神也沒能逃過他的捕捉。他順著馬小龍方才目光停留的方向望了望,那里正有幾個身形魁梧的壯漢說說笑笑,肌肉線條在緊繃的衣衫下若隱若現,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強悍氣場。
將這兩者一結合,黑玄心里立刻跟明鏡似的,把馬小龍那點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想到這兒,黑玄不服輸的勁頭直沖天靈蓋。他猛地梗起脖子,下巴微微揚起,眼神里滿是不屑與傲氣,聲音也比平時響亮了幾分:“別看他們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渾身肌肉鼓鼓囊囊的,看著挺唬人,其實啊,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真要動起手來,別說他們幾個一起上,我一只手就足夠把他們全都按得死死的,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馬小龍聽著黑玄這帶著十足傲氣的話,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彎起,漾開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心里明鏡似的,知道這是黑玄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當下也不戳破,只是嘴上順著對方的意思,拖長了語調敷衍地應和著:“是是是!你說得都對!”
這聲應和剛落,他臉上的笑意便淡了幾分,目光不自覺地又轉了回去,越過眼前的人,重新投向站在東面的那伙人馬。
和西面那伙人比起來,東面這隊人馬的整體素質明顯高出一大截。他們身著統一的大明軍隊服,雖經奔波略顯風塵,卻依舊難掩規整之氣;手中所持的鐵鉤槍樣式統一,槍尖在光線下閃著冷冽的寒芒,一看便知是經過嚴格操練的隊伍。
再聯想到方才兩邊人馬的對話,不難推斷出他們正是如今江陵縣的守備力量。只是這支隊伍的人數不算多,粗略數去,也就五十余人的規模。
此刻開口說話的,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將。他雙目如電,目光冷峻得仿佛能洞穿人心,身姿筆挺如松,往那兒一站便自有一股凜然正氣。話語從他口中吐出時,字字清晰有力,帶著毫不掩飾的鋒芒,仿佛一把已然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讓人不敢小覷。
此時,對峙的雙方依舊沒能停歇,罵聲此起彼伏,火藥味在空氣中彌漫。
那留著小胡子的漢子聽了對方的斥責,忽然發出一聲冷笑,眼神中滿是不屑。他往前踏出半步,提高了音量朗聲道:“什么叫亂臣賊子?天下人誰不知道,太祖遺詔分明寫著,燕王才是大明正統的繼承人!那朱允炆聽信黃子澄等人的讒言,執意阻攔燕王進京,還敢假傳遺詔篡奪大位。你們死心塌地追隨他,這才是助紂為虐,真正的亂臣賊子!我等響應燕王號召,助他撥亂反正,清除奸佞,這乃是堂堂正正的義軍!”
小胡子臉上神色冷冽如冰,每說一個字都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那副義正辭嚴的模樣,仿佛自己真的是在為天下蒼生奔走,句句都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端的是正義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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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這副慷慨激昂的姿態背后,心里究竟打著怎樣的算盤,盤算著哪些利益糾葛,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旁人可猜不透這層層偽裝下的真實心思。
年輕小將被這番顛倒黑白的話氣得臉色漲紅,額頭青筋隱隱跳動,握著透甲槍的手緊了又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槍桿都似要被他攥斷。他胸腔中怒火翻涌,恨不得立刻挺槍上前,在那小胡子身上捅出百十個透明窟窿,方能泄心頭之憤。
他張了張嘴,本想厲聲駁斥,將對方口中那些謠言一一戳破——太祖遺詔分明寫得清楚,建文帝才是正統,何來假傳一說?可話到嘴邊,卻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猛地冷靜了幾分,心里明鏡似的:此時此刻,爭辯消息的真假根本毫無意義。
再看那小胡子臉上那副篤定又帶著算計的表情,小將便徹底明白了——對方哪里是在意什么太祖遺詔?不過是把這所謂的“遺詔”當作扯起的一面旗幟,用這虛假的名頭來包裝自己,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借著“義軍”的名號,最大化自身的利益罷了。跟這樣的人講道理,純屬白費口舌。
年輕小將惡狠狠地瞪著那小胡子,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仿佛要將對方洞穿。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字字鏗鏘地放出狠話:“你這滿口噴糞的匹夫!我寧無波懶得多費唇舌與你辯駁,但江陵縣這片土地,絕輪不到你們這群宵小在此囂張跋扈!”
他頓了頓,握著透甲槍的手又緊了緊,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你還妄想等燕王南下之后搖尾乞憐、討取功名?簡直是白日做夢!我在此立誓,定會在燕王大軍南下之前,將你這亂臣賊子就地斬殺,以正綱紀!”
寧無波的眼中像是淬了冰,寒意里裹挾著毫不掩飾的殺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利刃出鞘??伤K究還是死死按捺住翻涌的情緒,身形如釘在原地一般紋絲不動,只有那雙銳利的眼睛,總在不經意間越過人群,朝著馬小龍等人所在的方向快速瞥去,每一次掃視都帶著審視與警惕。
其實早在馬小龍一行人剛出現在視野里的那一刻,寧無波就已經捕捉到了他們的身影。彼時他正處于一片嘈雜之中,周遭的人聲、腳步聲此起彼伏,可馬小龍等人就像自帶一種無形的氣場,硬生生在喧鬧里劃出一片獨特的區域,讓他想不注意都難。
雖說馬小龍這邊的人數算不上多,也就寥寥數人,但他們往那里一站,脊背挺得筆直,如同幾株臨風的青松,沒有半分松懈。那份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沉穩與干練,匯聚成一股極強的氣勢,仿佛能壓過周圍的一切喧囂。任誰看了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這伙人絕非尋常之輩,絕對不是好招惹的,若是貿然沖撞,恐怕討不到半分好處。寧無波自然也深諳此理,所以即便心頭殺意翻騰,也只能暫且按兵不動,暗中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