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畢,他便轉(zhuǎn)身回了屋子,準(zhǔn)備繼續(xù)歇息。在他看來,那老板娘能糾集的人手,多半還是些三教九流之輩。這些人來源駁雜,心思各異,湊在一起也跟烏合之眾沒什么兩樣,既缺章法,又少韌性,實在犯不著太過掛心。
只要手下人保持警醒,即便對方真敢再來,也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夜色依舊深沉,村莊里重新歸于寂靜。
村莊外一里地的山溝里,夜色濃稠如墨。一名男子滿臉怒容,抬手就給了老板娘王紅一記響亮的耳光,怒火沖沖地吼道:“王紅,你為什么不早說他們有槍?就因為你一句話,我折了十幾個兄弟!”
王紅被打得偏過頭,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她眼神閃爍,抬手擦了擦嘴角,隨即低下頭,聲音帶著幾分怯懦和辯解:“楊護(hù)兄弟,我也是剛知道他們還帶著槍支啊。這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太莽撞了,但我真沒騙你們。他們身上肯定有大錢,我親眼從他們打開的馬車簾子一角看到,里面裝的全是珠寶,亮閃閃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些話自然是編造的謊言。王紅心里跟明鏡似的,她丈夫前些日子就是被亂槍打死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對方有槍?之所以故意瞞著楊護(hù)等人,就是怕他們知道實情后打退堂鼓,不肯來幫自己報仇。
除此之外,她還刻意夸大了馬小龍等人的財力,謊稱他們帶著滿車珠寶。她太清楚這些三教九流之輩的心思了,眼里大多只認(rèn)錢財,只要拋出足夠誘人的利益,不愁他們不動心。此刻她低著頭,看似順從,心里卻在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把這些人牢牢綁在自己的復(fù)仇船上,哪怕用再多的謊言去鋪墊也在所不惜。
王紅心里打得一手好算盤,壓根不擔(dān)心事后這些人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會反過來保護(hù)她。她心里清楚得很,一旦瞅著馬小龍那幫人快要被徹底解決,自己就會立刻腳底抹油,以最快的速度從這個是非之地消失得無影無蹤,絕不會有半分留戀。
自從丈夫和小兒子沒了之后,她們家的勢力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落千丈。王紅冷眼旁觀著身邊這些平日里一口一個“兄弟”“朋友”稱呼的人,心里跟明鏡似的。如今自家失了勢,她篤定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所謂的“好朋友”就會露出貪婪的真面目,說不定會直接對她們母子倆下手,想盡辦法把她們家剩下的財產(chǎn)瓜分干凈。
所以啊,就算今天沒發(fā)生馬小龍這檔子事,王紅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盡快帶著兒子遠(yuǎn)走高飛,離開這個危險地方。
楊護(hù)的目光像淬了冰一樣陰冷,死死盯著王紅,那眼神里滿是壓抑的怒火和被算計后的怨毒。先前一門心思貪圖馬小龍那筆誘人的錢財,被利益沖昏了頭腦,根本沒來得及細(xì)想其中的蹊蹺??裳巯?,短短功夫就折損了十多個出生入死的兄弟,冰冷的現(xiàn)實像一盆冷水狠狠澆在他頭上,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大半。
他咬著牙,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逼問:“我再問你一句,你真的不知道他們手中有槍支嗎?”
王紅被他這兇狠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緊,眼神下意識地往旁邊躲閃,不敢與楊護(hù)那雙充滿質(zhì)問的眼睛對視。但她嘴上還是硬撐著,語氣帶著幾分刻意裝出來的無辜和慌亂:“我真的不知道啊。之前他們?nèi)硕鄤荼?,沖過來的時候根本沒給人反應(yīng)的機會,我丈夫和小兒子一下子就被他們控制住了,可能……可能是當(dāng)時場面太亂,我沒留意到他們帶了槍吧?!?/p>
匆匆解釋完那一句,王紅心里清楚不能再在槍支的話題上糾纏,生怕楊護(hù)再追問下去露出破綻,于是趕忙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刻意的熱絡(luò),試圖重新勾起對方的貪念:“楊護(hù)兄弟,你看啊,不管他們手里到底有沒有槍,那筆錢可是實打?qū)崝[在那兒的。真要是能把他們拿下,這筆錢夠咱們弟兄們舒舒服服過好幾年了,抵得上咱們起早貪黑忙活好幾年的收入呢!依我看,咱們不如再多找些人手,一起把這頭肥羊吃下肚,到時候大家都能分一杯羹,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吃個屁!”楊護(hù)的目光像淬了冰,在王紅臉上深深刮過,那眼神里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怒意,隨即猛地拔高了音量,怒聲呵斥道:“人家手里有槍!你倒好,連對方是哪路神仙、什么來頭都沒摸清楚,就敢捋虎須動手?你自己嫌命長想找死,那悉聽尊便,但別把我也拖下水!”
他喘了口氣,胸口因憤怒而劇烈起伏著。要知道,如今朝廷對槍支的管控嚴(yán)得如同鐵桶一般,別說尋常百姓,就是有些門路的勢力,想弄到一把能用的槍都難如登天,更別提拿在明面上用了。而且,方才夜色太濃,光線昏暗,他雖沒能看清那槍支的具體模樣,但單從剛才那急促又連貫的射擊聲來看,那射速絕非普通貨色可比,十有八九是經(jīng)過精心改裝的精品槍械。能持有這種家伙的,絕不是他們能輕易招惹的角色。
“既然楊護(hù)兄弟沒這份膽量,那便不必?fù)胶土恕!蓖跫t見楊護(hù)是真的打了退堂鼓,臉上最后一絲勸解的意味也消失了,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耐,只想趕緊把對方打發(fā)走,免得擾了自己的計劃,“我自會去找其他兄弟搭伙,你就別在這兒礙事了。”
他心里清楚,楊護(hù)這等瞻前顧后的性子,留下來也只會拖后腿,倒不如讓他早些離開,省得一會兒真動起手來,他再臨陣退縮,反倒誤了大事。
話音剛落,王紅便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旁邊的其他人,聲音里帶著幾分蠱惑:“各位兄弟呢?難道就愿意眼睜睜看著這塊肥肉從眼前溜走?大家可得好好掂量掂量,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錯過了這個村,可就真沒這個店了!”
她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像是在給眾人打氣:“再者說,事情越是難辦,辦成之后能撈到的好處才越多,這道理不是再正常不過嗎?對方手里有家伙又怎樣?真要拼起來,咱們?nèi)硕鄤荼姡€能怕了不成?真要是成了,以后咱們在這一帶,腰桿都能挺得更直!”
這群人本就和楊護(hù)不是一路的,都是些散兵游勇——有的是周邊黑店里靠著坑蒙拐騙混日子的,有的是在道上攔路搶劫的小團(tuán)伙。先前也是聽說王紅這兒有筆“大買賣”,能撈著不少好處,才臨時湊到一塊兒來的,彼此之間沒什么深交,全靠利益牽扯著。
此刻被王紅這么一番煽動,不少人還真動了心。他們這些人,早就習(xí)慣了在刀尖上討生活,膽子本就比常人壯得多。在他們看來,風(fēng)險大的地方,往往藏著更大的甜頭,這世上哪有不冒風(fēng)險就能平白撿便宜的事?老話不也說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真能成了,這一趟撈到的好處,夠他們逍遙好一陣子了。
一時間,人群里開始有了些竊竊私語,有人眼神發(fā)亮,顯然是被說動了;也有人眉頭緊鎖,還在猶豫,但那猶豫里,也多了幾分對利益的向往。
人群里忽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審視和警告,直直射向王紅:“王紅,你倒是說說清楚,你確定他們身上真有花不完的錢財?你該明白,要是敢拿這話糊弄我們,后果可不是你能擔(dān)待的!”
這話一出,周圍的竊竊私語瞬間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紅身上。王紅被那帶著壓迫感的視線看得身子微微一顫,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軟肋,但他很快定了定神,用力點了點頭,語氣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那是自然!我親眼瞧見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南渥?,豈能有假?難不成我還會拿這種事騙各位兄弟不成?”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站在旁邊的店小二突然開了口,顯然是要幫著王紅圓話:“我也看見了?!彼皽惲藴?,語氣說得有模有樣,“當(dāng)時是我上前想幫他們把馬車牽進(jìn)馬廄,可那幾人二話不說就把我推開了,不讓我碰馬車。我心里正犯嘀咕呢,后來趁著給馬添水的功夫,偷偷用余光往馬車?yán)镱┝艘谎邸眉一?,那車廂里裝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金子,晃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他說得繪聲繪色,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一般,眼神里還帶著幾分刻意裝出來的驚嘆與羨慕。
王紅見兒子配合得極好,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不動聲色地朝他遞了個眼神。隨即她轉(zhuǎn)過身,目光再次掃過眾人,語氣更加篤定,顯然是要趁熱打鐵:“大家也別被那槍支嚇住了,它雖厲害,可缺點也明擺著——前膛裝填彈藥費功夫得很。只要咱們能想法子近身,那玩意兒就成了擺設(shè),根本派不上用場!”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算計說道:“方才咱們偷襲了一次,對方吃了個小虧,這會兒保準(zhǔn)以為咱們怕了,不敢再動。這種時候,他們的警惕心肯定最低,咱們正好趁這個機會,再給他們來一次偷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