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蠻在管理上的出眾早已無需多言,從最初處理瑣碎政務時的條理分明,到后來獨當一面穩(wěn)定扶桑局面,他總能以精準的判斷和穩(wěn)妥的舉措應對各種難題,將地方治理得有聲有色,這樣的才干放在城主之位上,無疑能讓天城的發(fā)展更有保障。
再者,這些年蕭蠻在扶桑兢兢業(yè)業(yè),從基層小吏到輔佐主官,始終勤勉務實,從未有過懈怠。扶桑初定時百廢待興,他熬過無數(shù)不眠之夜,走遍城鄉(xiāng)了解民情,一步步推動地方恢復生機,這份辛勞與付出,朱高煦都看在眼里。如今有了新的城池需要治理,將城主之位授予他,既是對其過往功績的肯定,也算是一份合情合理的賞賜,既是對人才的激勵,也彰顯了朝廷對勤勉者的體恤與回饋。
被點到名后,蕭蠻從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邁步至殿中中央,對著龍椅上的朱高煦深施一禮,而后朗聲道來:“啟稟陛下,天城近來諸事尚可。經(jīng)濟上,依托近海之利,商船往來漸密,漁貨與本地織造的布匹遠銷周邊,市集稅銀較上月增了三成;文化方面,已在城中興建兩座新學館,延請了四位飽學之士授課,百姓子弟入學漸多;軍事上,城防修繕已畢,五百守城兵士每日操練不輟,周邊治安平穩(wěn);教育上,除學館外,還在各坊巷設了掃盲班,教尋常百姓識些常用字……”
他條理清晰,先將天城在經(jīng)濟、文化、軍事、教育等方面的近況一一稟明,言語間既有實打?qū)嵉臄?shù)據(jù),也有具體的舉措。隨后話鋒一轉(zhuǎn),談及眼下的難題:“只是城中工坊擴建遇了些阻礙,需得更多熟練工匠;另外,連接城西農(nóng)莊的水渠年久失修,恐影響春耕,正需撥款整修。”末了,他又詳述了未來規(guī)劃:“下一步打算擴大織坊規(guī)模,引入新的染布技藝,再在城南開辟一處新的市集,方便南北貨物交易。”
一番話講得詳盡周全,朱高煦聽著,不時微微頷首。
有了蕭蠻這個開頭,其余七位城主也都依著章法來。輪到誰,便起身出列,先是匯報轄地在農(nóng)桑、商貿(mào)、防務、教化等方面的進展,接著坦誠提及當前面臨的困境——或是糧種不足,或是驛道不暢,或是人手短缺,再一一說明后續(xù)的施政計劃。殿內(nèi)氣氛莊重而有序,每位城主的陳述都條理分明,將各自城池的境況清晰地呈現(xiàn)在御前。
待八位城主盡數(shù)奏報完畢,朱高煦目光轉(zhuǎn)向殿前排就座的幾位重臣,沉聲道:“諸位也都聽明白了,各城的情況與難處都擺在這里,說說你們的看法與對策吧。”
這幾位便是東夏國的核心班底,說起來都是早年便跟著朱高煦出生入死的舊部。軍事部依舊由石當總領,石不和石仁分任左右副手,三人多年來在軍務上配合默契,麾下兵士調(diào)度有序;商業(yè)部由唐月執(zhí)掌,她身邊還跟著幾位當年一同走南闖北、熟悉商路與市集運作的得力干將,將各地商貿(mào)打理得井井有條;教育部則由莊顏負責,她心思細膩,在教化與教材編纂上頗有心得。
這些部門雖各有執(zhí)掌,卻都統(tǒng)管著八城的對應事務。譬如哪個城池提及府庫虧空、急需款項,自有財政部牽頭核算,按需撥款;若是涉及學堂教材短缺、師資不足,便由教育部的莊顏牽頭,協(xié)調(diào)修訂教材、選派先生;軍務上的城防修繕、兵士補給,便交由軍事部統(tǒng)籌安排。
眾人聞言,紛紛頷首應諾。石當率先起身,針對幾座城池提及的防務薄弱問題,提出了調(diào)配兵力協(xié)防、派員指導城防加固的方案;唐月則就商貿(mào)流通不暢的問題,提議打通幾處關(guān)鍵商道,由商業(yè)部牽頭組織商隊互通有無;莊顏也針對各地教材不統(tǒng)一的情況,說要盡快組織人手修訂通用教材,分發(fā)各城……一時間,殿內(nèi)眾人各抒己見,一條條務實的對策漸漸成形,將各城的難題與對應部門的職責清晰對接起來。
一番你來我往的討論中,眾人為各城的具體事務細細斟酌,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已悄然過去。
“咳咳。”朱高煦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瞬間讓殿內(nèi)的議論聲平息下來。“各城的發(fā)展大體平穩(wěn),并無大礙,那眼下這些具體事務,便按方才商議的思路去辦。”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掃過眾人,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今日朝會的重頭戲,實則是美洲那邊的事宜。
眾臣見狀,皆斂聲屏氣,端正了坐姿。他們心里都清楚,方才關(guān)于八城的討論不過是鋪墊,陛下真正要商議的,是遠在美洲的布局與規(guī)劃。殿內(nèi)的氣氛一時變得更為肅穆,所有人都靜待著朱高煦的下文,準備聆聽那關(guān)乎國祚拓展的大事。
見眾人瞬間靜聲,神色專注地候著下文,朱高煦臉上露出一絲贊許。他抬手敲了敲面前的龍案,沉穩(wěn)的聲響在大殿中回蕩,隨即拋出了核心議題:“想必諸位都已知曉,陳將軍已從美洲凱旋,還帶回了數(shù)量可觀的金銀財富。如今捷報在前,下一步該如何經(jīng)略美洲,諸位有什么想法,盡可暢所欲言。”
殿內(nèi)先是靜了幾秒,眾臣都在暗自斟酌。站在中排的李國川眉頭微動,心里早已盤算了幾條思路,譬如增派兵力鞏固據(jù)點、組織商隊跟進貿(mào)易等,可眼角余光瞥見前排幾位元老重臣都還未開言,便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朝堂之上自有規(guī)矩,總得先聽主政的幾位定個調(diào)子,他這個層級的官員不宜貿(mào)然搶先。
其余人等也多是這般心思,有的想著該先遣人勘探當?shù)刭Y源,有的考慮如何遷徙百姓拓荒,還有的擔憂遠途補給的難題,各自心中都有盤算,卻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目光或明或暗地看向石當、唐月等人,靜待前排的核心班子先表個態(tài)。大殿內(nèi)一時只有香爐里檀香燃燒的細微聲響,氣氛在寂靜中透著幾分凝重,所有人都清楚,關(guān)于美洲的決策,將牽動著東夏國未來的長遠布局。
“石當,你說說!”
朱高煦的聲音陡然在殿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過了周遭若有似無的呼吸聲。
李國川下意識地順著朱高煦投去的目光望去,落在了石當所在的位置。只見石當原本高高舉著的右手,在聽到朱高煦的吩咐后,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一般,迅速收了回去,隨即挺直了身子,從隊列中站了起來,動作間帶著幾分恭謹,又有幾分被點名后的鄭重。
李國川的視線掃過,才發(fā)現(xiàn)不止石當一人。前排那幾位身著各色官袍的同僚中,竟也有好幾個方才同樣舉著手,只是在朱高煦點了石當?shù)拿趾螅麄儽闳缤恼詹恍话悖娂妼⑹址帕讼聛恚匦露苏卣竞茫路饎偛拍桥e手的動作從未發(fā)生過。
這一幕讓李國川微微一怔,心頭掠過一絲詫異:原來在這朝堂之上,說話前竟是要先舉手的?還要等殿下點到名字,才能開口陳詞?
他暗自思忖片刻,隨即又覺得這樣也并無不妥。起碼,不會再像從前某些場合那般,眾人七嘴八舌,各說各話,到頭來誰的聲音都聽不真切,反倒亂了秩序。如此一來,有了規(guī)矩約束,議事時想必能更有條理,效率也該會高上不少吧。
石當猛地站起身,胸膛挺得筆直,聲音洪亮如鐘,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沖勁:“依臣看,自然是要快速派兵!殿下若信得過,臣愿親自領兵前往!”
話音里滿是按捺不住的興奮,仿佛已能嗅到遠方戰(zhàn)場的硝煙。誰都知道,石當最拿得出手的便是那一身過硬的武力,當年在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他向來是最勇猛的一個。可這幾年,東夏國一心撲在國泰民安的建設上,興農(nóng)桑、修水利、通商路,處處是一派蒸蒸日上的平和景象,對外從未動過刀兵。如此一來,一身武藝的石當反倒沒了用武之地,硬生生閑了下來。
起初,他倒也樂得這份清閑。每日里無需披甲上陣,不用操心軍務,無非是喝喝小酒、練練拳腳,偶爾約上三五好友暢快閑聊,只當是難得的休整。可這樣的日子過了不到一年,石當便渾身不自在起來,只覺得骨頭縫里都透著一股子懶散的癢。他漸漸發(fā)現(xiàn),沒了戰(zhàn)場的廝殺聲,沒了弟兄們并肩作戰(zhàn)的吶喊,這日子竟寡淡得像一碗白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