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這邊話音剛落,一旁的陸青葉臉色便沉了下來,眉宇間滿是不贊同。她快步走上前,語氣里帶著幾分急惱:“夫君,你怎么也跟著他這般胡鬧?瞻墨才十三歲??!”話語里滿是為人母的擔憂,這般年紀的孩子,本該是在書房里潛心研學、在長輩身邊承歡的時節,怎能輕易涉足那些風霜歷練之地?
朱高煦聽著陸青葉帶著嗔怨的話,臉上笑意未減,反而多了幾分溫和:“十三歲真不算小了,咱們朱家的孩子,哪能總養在溫室里?這半大的小子,就該有點敢闖敢拼的勁頭?!?/p>
他頓了頓,又放緩了語氣解釋:“你也別太憂心路程。二虎頭回出海,兩眼一抹黑,摸著石頭過河,自然耗時久。這往后熟門熟路了,船上的法子也多了,來回的日子肯定能大大縮短。”
可陸青葉哪里聽得進去,眼圈微微泛紅,聲音里帶著執拗:“那也不成!我都打聽了,就算再快,單趟最少也得半年,一來一回就一年多,再加上在美洲那邊要料理些事務,少說也得兩三年才能見著人。我……我就是舍不得?!?/p>
在朱高煦的一眾妻妾里,陸青葉向來是最敢直接表達心意的,此刻滿心的不樂意全寫在臉上,那點小脾氣明明白白,卻也透著一股子真性情的親近。朱高煦看著她這模樣,也生不起半分氣來的。
朱高煦看著陸青葉那副又氣又舍不得的模樣,眼中滿是寵溺,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好了好了,別愁眉苦臉的。你還不了解咱們兒子?他那性子,哪肯一輩子只守著東夏國這一方天地?若是真把他困在這兒,將來指不定得多懊惱。倒不如趁現在年紀輕,讓他出去闖闖,見見更廣闊的世界,也算是圓了他的念想。”
他話鋒一轉,語氣里帶著篤定的承諾:“你放寬心,等過個幾年,他要是在外頭待膩了,自然會回來;若是還不想回,那也簡單,我親自去把他給你抓回來。說到底,東夏國這副擔子,遲早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出去歷練一番,將來才能挑得更穩當不是?”
聽到這話,朱瞻墨臉上的喜色頓時淡了幾分,嘴角微微下撇,一張小臉垮了下來,顯然對“將來被抓回來”這話有些抵觸。但他心里也清楚,眼下母親這邊正是關鍵,若是此刻反駁,恐怕連眼前這出去闖蕩的機會都要泡湯。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轉向陸青葉,語氣盡量顯得乖巧:“娘,爹說的是對的。”
這話說得雖有些勉強,卻也是他當下能做的最優選擇。畢竟,能先走出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幾年后的事,且先走著看,未來的變數誰說得準呢?眼下能爭取到出去的機會,便已經是莫大的進展了。
“哎~”陸青葉輕輕嘆了口氣,聽著朱高煦和朱瞻墨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心里的那點執拗終究還是被親情磨軟了,只能不情不愿地松了口,算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可她剛點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猛地一緊,眼神里瞬間多了幾分警惕,直勾勾地看向朱高煦:“夫君,這一次……你不會也要跟著一起去吧?”
朱高煦被她問得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心里頭那點小心思倒是被說中了——他還真動了這個念頭。畢竟朝堂上那些繁雜的公務早就讓他有些不耐煩了,若是能借著這個由頭出去走走,權當是換個地方散心旅游,倒也自在。只是此刻被陸青葉這么直白地問出來,他倒一時不知該怎么回應才好。
朱高煦還沒來得及開口,陸青葉已從他那略顯閃躲的神色里瞧出了端倪,心里頭頓時涌上一股委屈。她快步上前,伸手緊緊環住朱高煦的胳膊,臉頰輕輕蹭著他的衣袖,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兒子要走,你也要走,這可不行。你要是真要走,那我這次也得跟著一起去?!?/p>
她心里的不舍像潮水般涌來——先前朱高煦不過是幾個月不回家,她就整日牽腸掛肚,夜里總睡不安穩;如今這一去,聽著就像是要走好幾年,這般漫長的時日,叫她怎么能甘心獨自留在原地等著?橫豎是舍不得,倒不如跟著一起,好歹一家人能在一處。
陸青葉這一開腔,殿內其余幾位夫人也像是得了示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著紛紛上前,語氣里帶著幾分期盼與嬌怯:“夫君,也帶上我好不好?”
女人們的話音未落,一旁的孩子們更是按捺不住了。幾個年紀稍大些的率先叫嚷起來:“爹爹,我也去!我也要跟著爹爹出去玩!”更小些的孩子雖還不太懂“出去”意味著什么,卻也跟著哥哥姐姐們湊熱鬧,奶聲奶氣地附和,一時間“我也要去”的喊聲此起彼伏。
原本還算安靜的內殿,頃刻間被這一片喧鬧聲填滿,孩子們的叫嚷聲、女眷們的軟語請求交織在一起,像無數只小鼓在耳邊敲打著。朱高煦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一陣陣頭疼襲來。
鬧了好一陣子,朱高煦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趕忙轉向幾位夫人,放緩了語氣安撫道:“你們啊,有的正懷著身孕,有的孩子才剛出生幾個月,正是需要精心照料的時候,哪能跟著長途奔波?還是安心留在府里,好好養著身子,照看孩子們才是正經事?!?/p>
這幾年他多數時候待在家里,除了處理公務,便是與家人們一處,不知不覺間,膝下的孩子已快有二十個了,府里的夫人們差不多人人都帶著兩三個娃,整日里忙得腳不沾地,卻也熱鬧非凡。這般光景下,確實經不起長途跋涉的折騰。
傅雨蘭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姿嫻靜,語氣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盼,柔聲說道:“夫君,我的兩個孩子都已長大些了,懂事不少。若是跟著同去,自能照料好自己;便是留下,托付給幾位妹妹照拂,也盡可放心。”
她望著朱高煦,眼底藏著真切的心意——這些年守著家宅,雖安穩和睦,卻也盼著能有機會陪在他身邊,看看外頭的天地。話語雖輕柔,那份想同行的心思卻明明白白。
朱高煦瞅了瞅傅雨蘭,心里暗自嘀咕:平日里她最是識大體,凡事都想得周到,今兒個竟也跟著起了興致,開口要同行。這一下,他更覺得頭疼,左右為難間,只能含糊著說道:“我還沒決定真要走呢,這事到時候再說吧。”
好說歹說,總算把一眾老婆孩子都勸回了各自的住處。朱高煦松了口氣,抬頭看了看窗外,才驚覺竟已到了半夜。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誹:這些小家伙和夫人們,精力倒是真旺盛,這都幾點了還沒歇息,竟一直候在內殿外頭。
洗漱完畢,朱高煦來到念幽的房間。兩人溫存片刻,又閑聊了幾句關于美洲事務的安排,便各自安歇,沉沉睡去。
次日天剛蒙蒙亮,朝堂之上已漸漸有了動靜。前幾日陸續抵達天城的各地官員,今日都按制前來上朝。說起來也是無奈,自從歸到東夏國治下,這還是他們頭一回踏入皇宮正殿議事,往日里許多事務都是在地方上便接到了朱高煦的指令安排,倒省了不少奔波之苦。
隨著殿外傳來一聲唱喏,宮殿大門緩緩打開,眾大臣依著品級高低,拾階而上,有序進入大殿??蓜傄惶と氲顑?,眾人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目光被大殿里的布置牢牢吸引,臉上滿是震驚之色,殿中陳設與他們印象里的傳統朝堂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