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從老廖家出來時,晨霧已散,可北平城的寒意卻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得人透不過氣。他站在胡同口,看著遠處糧店門口又排起長隊,幾個士兵背著槍在隊伍旁來回踱步,時不時推搡兩下往前湊的百姓,心里那股悲憤又涌了上來。
“哥,你咋不說話呀?”
趙倪拽了拽他的袖子,“咱們下次還能給大妮帶奶糖嗎?”
趙乾蹲下身,摸了摸妹妹的頭:“能,不過得等哥解決點事兒。你先回院里找小石頭他們玩,別亂跑,哥去去就回。”
看著趙倪蹦蹦跳跳跑進家中,趙乾的眼神沉了下來。
“光靠我這樣,頂多能救部分人家,四九城像這樣的底層百姓又有多少呢,根本顧不過來。”
趙乾摩挲著手指上的儲物戒指,戒指里的糧食、藥品堆得像小山一樣,可他不能大規模拿出來
——大量物資出現在四九城,不出一天收到物資的人家就會被人找上門帶走
。
趙乾轉過身,拇指不時觸摸中指上的青銅戒指,指尖不時傳來戒指冰涼的觸感。他沿著胡同往外走,晨霧散盡后的陽光雖灑在青石板路上,卻驅不散空氣中的蕭索。剛拐過街角,一陣嘈雜的爭執聲便鉆進耳朵,順著聲音望去,竟是一家掛著
“王記糧鋪”
木牌的普通鋪子前圍了不少人。
那鋪子門面狹小,木板拼接的門板上裂著幾道細縫,門前擺著兩個半舊的糧袋,袋口敞著,里面的糙米稀稀拉拉地露著些。掌柜王老漢正搓著手,一臉為難地跟圍著的百姓解釋:“各位老少爺們,不是我王老三不肯賣,實在是進貨價一天一個樣,我這小本生意,實在扛不住啊!昨天還賣三百塊一斤的糙米,今天糧行就漲到四百五,我要是還按昨天的價賣,不出三天就得關門!”
人群里,一個穿著打補丁棉襖的中年男人急得滿臉通紅,手里攥著一沓皺巴巴的法幣,聲音帶著哭腔:“王掌柜,您就行行好,給我勻兩斤吧!家里孩子三天沒正經吃飯了,再不吃點東西,怕是要撐不住了!”
王老漢嘆了口氣,從糧袋里舀了小半瓢糙米,遞過去:“李大哥,我們這么多年的街坊。這瓢您先拿回去,錢就不用給了,算是我一點心意。下次再來,我是真沒辦法了。”
趙乾站在人群外,默默的看著街道上的這一切。與
“王記糧鋪”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街口那家掛著
“恒豐糧行”
招牌的鋪子
——
那是日偽時期日商的產業現在被孔家接管了,門面裝修得富麗堂皇,朱紅的大門上鑲著銅釘,門口站著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保鏢,腰間鼓鼓囊囊的,顯然藏著家伙。
他腳步一錯,就往
“恒豐糧行”
斜對面的茶館走了進去。透過茶館的窗戶,他清楚地看到糧行里的景象:貨架上擺滿了雪白的大米、金黃的小米,還有不少面粉和雜糧,可店里卻沒幾個顧客。一個穿著綢緞馬褂的掌柜正坐在柜臺后,手里把玩著一串佛珠,對門口探頭探腦的百姓視而不見。
這時,一個穿著軍裝的國民黨軍官走了進來,掌柜立刻站起身,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張長官,您來了!您要的五十斤精米,我早就給您準備好了,還特意挑了最上等的,您看還滿意不?”
張長官瞥了眼柜臺后的糧袋,語氣隨意:“還行,趕緊給我裝上車,家里等著用呢。對了,最近有沒有新到的面粉?給我再拿十斤。”
“有有有,剛到的美國面粉,您要是要,我給您算便宜點,一斤只要兩百塊。”
掌柜連忙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