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雖不能肯定章越在賬冊作什么手腳,但可以看出此人確實一名能臣,他從未見過哪個管賬能將賬目說得清楚似章越這般的。
想到這里,官家看了章越一眼,此人還真是較真,倔得如此,但他一點也不擔(dān)心開罪了朕么?
官家本是被章越強按在御座上,但如今對照著章越的解說,將帳本一頁一頁翻過去,不消半個時辰,整個交引監(jiān)的賬目數(shù)字連他這個官家也是一覽無遺了。
而此刻老宦官與呂誨都是頻頻擦汗,這一幕可謂前所未有。
御膳房的內(nèi)宦來催膳都被老宦官趕了出去。
老宦官,呂誨顯然看得出,官家居然是聽得進(jìn)去了。
等到官家翻至最后一頁時,章越正好已是說畢,但見對方額上滿是汗水。
對方臉上沒有任何刻意的情緒,只有如釋重負(fù)。
章越見官家的目光打量至自己身上不由問道:“陛下,是臣還有哪里說得不清么?”
官家擺手道:“不是賬冊,朕有件事不明白,章卿辦事一直如此較真么?”
章越一愣,然后道:“臣不是較真,只是讀書便是如此,臣考試從不曾失手一次。讀書這般,作官亦這般?!?/p>
官家釋然道:“朕明白了,但如今你也看到了宮中用度緊缺,朕要問你交引監(jiān)資助些許錢財,你愿不愿?”
章越毫不猶豫地道:“不愿,若陛下用錢緊缺,臣愿變賣家財以資陛下,但交引監(jiān)的錢是朝廷的,誰也動不了!”
“哪怕是朕?”官家看向章越。
章越沉默片刻道了一句:“是?!?/p>
官家氣笑道:“章卿告退吧!”
……
章越,呂誨二人走出殿門時,日已是過午。
呂誨看向章越罵道:“豎子,今日老夫差點被你嚇得背過氣去?!?/p>
章越躬身道:“是小子對不住知諫,今日也是……一時忍不住?!?/p>
“年少氣盛啊!老夫都差點被你害死了,最后官家問你拿些錢財資助,你為何不應(yīng)?你看不出,這是官家在給你臺階下么?”
章越道:“回知諫,此禮法之所在,不可退讓。”
呂誨看向章越道:“你還真把交引監(jiān)當(dāng)作你章家的,你是朝廷的官員,交引監(jiān)是朝廷的衙門,你這一調(diào)走,交引監(jiān)就是別人的了。為這些錢財計較值得么?”
章越道:“知諫有所不知,下官舉一個例子,比如一個窘困潦倒的老農(nóng)有一間破茅屋。。這間破茅屋風(fēng)能進(jìn)雨能灌,什么都擋不住,但卻是老農(nóng)自家所有。一日官家路過要入這茅屋,哪怕這茅屋再破再不堪再不值錢,老農(nóng)也可不與官家入內(nè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