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放下奏疏向司馬光,章越問道:“今日經筵上陛下氣色如何?”
司馬光道:“陛下精神尚好,商議了半個時辰,皆無氣促之色。今日經筵上陛下詢我等江淮鹽事,我與章學士依規矩答之。陛下要中書就此事拿出一個條陳。”
韓琦對曾公亮道:“如三司鹽鐵司是盧士宏,可令他先寫個條陳至中書,與他透個風效仿蔡挺在江西治鹽之策。”
曾公亮點了點頭招來一名小吏即去辦了。
韓琦拿起公文,看似隨意地向司馬光問道:“圣人還有言何事?”
韓琦說完聽司馬光沒有立刻回答,不由抬頭看向了他。韓琦放下了公文,重新審視司馬光與章越。
司馬光資歷在前,章越不可能居先而搶答,而且立儲之事確實是司馬光的功勞,自己不過沾了司馬光的光。
韓琦示意左右先行退下,司馬光斟酌了一番言辭道:“陛下還與我與章學士說了宗廟社稷大計。”
曾公亮,歐陽修微微調整坐姿,氣氛頓時凝固。
韓琦略有所思,示意章越與司馬光先行告退。
司馬光,章越到了堂下,但見御史里行陳洙等候在此,等著中書宰相的接見。
章越見了陳洙立即正色行禮。
他與司馬光都是自己鄉試時的考官,陳襄當初拉自己走過他的后門,后來為了避嫌二人雖沒有公開往來,但對方仍是將章越如同子侄一般看待。
陳洙笑道:“是君實和度之啊。”
司馬光神色凝重,略點了點頭即離去,章越則與陳洙說了幾句話方才跟上司馬光。
陳洙似預感發生了什么事回頭看了一眼,這時堂吏下階引陳洙入堂見中書宰相。
章越與司馬光回到秘閣直廬方坐下,這時陳洙突然到訪。
司馬光看向陳洙問道:“思道,今日去政事堂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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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洙道:“今日我去政事堂商議季秋大饗明堂之事,韓公攝太尉,而命洙則為監祭。”
原來是明堂大禮這事。
陳洙道:“韓公與我商議明堂之禮后,從容與我言道,素聞我與君實,度之相善,君實,度之方才似建言官家立嗣事。”
“韓公說他對你們十分賞識,可否將所建白之言先送中書?若兩位欲發此論,無自言之。此間利害關系,爾等當自明之。我此來并非他意,而是韓公命我轉達此意。”
章越聽了心底敞亮,果真是韓琦行事的風格。
什么叫欲發此論,無自言之?就是你章越與司馬光言建儲的事,必須要先經過中書,不可以自作主張向官家言之。
韓琦需要這定策之功,要司馬光與章越要將功勞讓給他。
其中警告的意思,很顯然。這樣潑天之功,你們這些小臣拿走不合適,建儲功勞必須歸于中書門下,若是你們不識抬舉不僅受不起,唯有死路一條。
章越心想,他與司馬光本沒有獨占這定策之功的意思。
這么大的功勞,若分給自己與司馬光,以司馬光這等分量的官員都受不起,又何況章越呢?
故而正確的做法,定策之功當歸中書宰相,韓琦等人吃最肥美的大肉,司馬光跟在后面吃骨頭,自己剛入侍經筵,為官不過一年,能喝口湯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