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履震袖寬大的袍風道:“陛下,黨項之無恥易叛,怎可就此輕信。”
“遼國之貪婪,又豈是歲幣能夠填滿?”
“遼國一句三家永久安好,共享太平,便讓我們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今日不趁此大好時機,坐而姑息養奸,將天下奉進也滿不足遼國與黨項的胃口。”
“當年遼國迫我等的今日割一寨,明日失一城之事,難道諸公忘了。曾相公所謂的‘老成持重’,不過坐等利刃加頸罷了!汴梁城脂粉香風熏人欲醉,卻忘了祖宗之仇,先帝遺命!”
曾布臉色有些煞白。
整個紫宸殿陷入沉寂,
黃履雙膝重重跪倒,額頭深深觸地道:“皇太后,陛下,臣黃履,泣血再拜!”
“黨項豺狼之性,畏威而不懷德!契丹兇鋒已露,屠戮我民,踐踏我土!此仇不共戴天!此恨傾盡江河亦難洗刷!”
“臣請皇太后,陛下授一良臣親提王師,直搗賀蘭!不平黨項,不誅李酋,絕不罷休!”
一等金戈鐵馬的轟鳴,仿佛在大殿的穹頂之下轟然回蕩。
剛才還喧囂鼎沸的反對聲浪,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些主和的大臣們已無言語。
開封府知府蔡京觀望著章越與黃履之間。
御座之上,天子身體難以察覺地繃緊了,聽著黃履的言語,他心底涌動起一種屬于少年人,混合著驚怒、屈辱與決斷的潮水。
那雙與年齡不甚相符的、過早染上深沉的眼眸深處,天子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翻騰、沖撞。是安靜茍合,還是那等破釜沉舟、以血還血的烈烈之氣所點燃的、那份屬于趙宋帝王血脈深處的血性?
所有人目光聚焦在年輕的皇帝身上。
垂簾后皇太后輕咳一聲。
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天子欲出口的話,終于吞回了肚子里。
向太后道“老身近來也很少作決斷,多憑著大臣們辦。不過這件事關系國家,要問一問。”
簾后皇太后問道:“太師有何高見?”
文彥博出班道:“啟稟皇太后,陛下,而今黨項降伏已是足夠,何必要滅其國呢?倘若滅之,西北又起一強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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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盛唐在西域疆土遠比今日廣大,即便如此仍是嫌土地之不廣,圣人威望不足,揮軍西征有了怛羅斯之敗,有安史之亂引以為鑒。”
“先帝固有遺命,司空亦雄才大略,東征西討無往不利,四夷畏服,但平定黨項固然是先帝遺命。但臣以為……不如另覓良機,先答允遼國的議和條件!”
皇太后又問道:“司空之見?”
居于文彥博身側的章越出班道:“臣贊同文公之見,與遼議和!”
【章越回想起,之前在都堂中與章亙的對話。
“爹爹,你真不想滅了黨項嗎?”
章越擺了擺手道:“千載以降,小民尸骨壘壘,皆作了英雄功業,一將功成萬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