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轆轆前行。
王氏靠在引枕上,一只手無意識地輕輕揉著發(fā)悶的胸口。
她心知云昭今夜前來搭救是出于善意,但初聽聞那什么“九宮斷嗣局”,還說是專門針對她腹中胎兒,作為一個尋常內(nèi)宅婦人,第一反應仍是覺得駭人聽聞,難以置信!
然而說來也怪,自打馬車駛離蘇府,走上通往娘家的街道,她竟覺得仿佛壓著塊巨石的胸口,突然就敞亮了許多,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
這種身體上真切的變化,讓她無法再懷疑云昭所言。
朱嬤嬤在一旁看得真切,壓低聲音恨恨道:“天殺的林氏!黑心肝爛肚腸的賤人!一定是她搗的鬼!”
云昭聞言,目光轉(zhuǎn)向朱嬤嬤,帶著探究。
朱嬤嬤緊緊握著王氏的手,又急又氣地分析道:“過年團年飯上,老爺子曾當著全家人的面說過,墨哥兒走科舉仕途,瀾哥兒投身軍伍報國,都是好樣的!
待將來四房那位成了家、生了娃,他必定親自帶在身邊教導,將一身學問傾囊相授,讓他繼承竹山書院!”
她喘了口氣,繼續(xù)道:“可咱們誰不知道,四公子就是個風流胚子,終日不著調(diào),成家立業(yè)?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偏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您有了身孕!”
王氏遲疑道:“可我這次有孕,月份尚淺,我自己都還不確定……那日也就和嬤嬤你私下提過一嘴,覺得月事遲了,心中有些猜測。林氏……她怎會知道?”
“我的好夫人吶!”朱嬤嬤急得拍腿,“您忘了?前幾日一家人坐在一處用晚膳,閑話家常說起近來做的夢,您是不是說了一句,夢到一尾金光閃閃的大鯉魚,歡蹦亂跳地扎進了您懷里?”
王氏聞言,臉色瞬間白了,她當時只當是個吉兆,心中歡喜,便隨口說了,并未深思。
她下意識地看向云昭,帶著幾分懊惱與后怕:“那……那不過是個夢罷了,當時席上那么多人,說說笑笑就過去了……”
朱嬤嬤冷笑一聲:“夫人您別忘了!那林氏這些年為了求子,什么偏方?jīng)]試過?什么送子觀音、保胎符水,聽說連南洋傳來的香料她都敢用?
可她那個肚子,別說兒子了,連個屁都憋不住!
她平日里就事事要跟您比,您管家她也要攬權,您兒子出息她眼紅,您但凡是有一點好,她都恨不得盯出個窟窿來!
您做了這么一個‘鯉魚入懷’的吉夢,以她那多疑善妒的性子,能不往心里去?能不派人暗中盯著您的動靜?”
她越說越氣,聲音都帶著顫:“夫人,您是一心一意盼著個嬌軟貼心的閨女,可那起子黑了心肝的小人,豈會相信?!
她們只會認定您是要生個兒子,來爭搶繼承老爺子的書院!
還有,您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一尸兩命,這府里誰最高興?誰最會趁機攬權?”
王氏被朱嬤嬤這番連珠炮似的話說得冷汗涔涔,瞬間濕透了內(nèi)衫。
她并非全然天真無知,也知道高門內(nèi)院,女子多的地方難免有齟齬算計,但她總以為不過是些口角之爭、利益摩擦,面上總還維持著體面。
且大家相安無事這么多年,她怎么也想不到,林靜薇竟會狠毒到動用邪術,要她與腹中孩兒的性命!
她不由轉(zhuǎn)向云昭,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與感激:“姜司主,今夜若非你……我與孩兒恐怕已在黃泉路上了……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朱嬤嬤也抹著淚道:“蘇家既然回不得,那咱們就不回去了!等二爺從外地回來,定要讓他出面,要蘇家堂堂正正給夫人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