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在為古渠帥那番又軟又硬的話發愣,帳內的空氣正處在微妙的僵持中,他卻突然話鋒一轉,語氣里帶上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強硬:“大家總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將我古隆一概否定。我如今能坐在這里,是真心拿各位當兄弟看待,可若是真把我逼到了絕路,那也休怪我古某不顧情面了!”
這話里的威脅意味毫不掩飾,像一把淬了冷意的刀,瞬間劃破了方才那點緩和的氣氛。
云游本就憋著一股氣,此刻聽他如此囂張,更是按捺不住,猛地就要拍案而起發作。
可就在他身形微動的剎那,一旁的朗科早已察覺到古渠帥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知道此刻硬碰硬絕非上策。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搶先一步站起身,借著起身的動作,順勢伸出手,穩穩地將云游按回了座位上。隨即,他臉上堆起爽朗的笑容,朗聲說道:“哈哈哈哈,都是自家兄弟,有話好好說,多大點事,可不能真動氣傷了和氣啊!”
他一邊說,一邊暗中給云游遞了個眼色,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朗科見帳內氣氛稍緩,忙趁熱打鐵,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爽朗的笑,語氣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調解意味:“這樣,我倒有個建議,大家聽聽看如何?”
他先是看向古渠帥,又掃了一眼身旁按捺著怒氣的云游,朗聲道:“這次古大哥確實有對不住大家的地方,那不如就拿出兩成兵力來,分與眾兄弟,也算是個補償。”
說著,他又轉向云游,拍了拍對方的胳膊:“云游兄弟,你也消消氣,退一步海闊天空。說句公道話,之前古大哥領著咱們的時候,日子確實比從前好過,領導上還是有一套的。咱就再信他一次,給他個機會。”
頓了頓,他加重了語氣,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但丑話說在前頭,若是古大哥往后再犯這樣的大錯,那到時候就不用多說了,自覺把位置讓出來,如何?”
這話聽著公允,既給了古渠帥臺階,又安撫了云游的情緒,帳內不少人都微微點頭,覺得這提議還算妥當。
可誰也不知道,朗科心里打的卻是另一番算盤。他哪是什么真心為了調解,不過是想借著這事削弱古渠帥和云游的勢力——古渠帥讓出兵力,實力必然受損;云游暫且妥協,氣焰也會受挫,而他自己作為調解人,既能落個顧全大局的名聲,又能在兩人的角力中悄然壯大自己的力量。
當然,他也有自己的顧慮。若是真把古渠帥逼急了,讓他索性掀了桌子,魚死網破,那自己這些日子的盤算可就全成了泡影,最后只能落得個喝西北風的下場。所以,眼下這般周旋,說到底,還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
云游能清晰地感受到古渠帥身上那股即將暴走的戾氣,像一頭被觸怒的猛獸,隨時可能掙脫束縛撲上來。他心里也犯怵,真要是逼得對方不顧一切拼個你死我活,絕非明智之舉。眼下朗科這些人明顯是想坐收漁利,根本沒打算站在自己這邊,真動起手來,自己怕是討不到半分好處,搞不好還得賠上性命。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案上無意識地敲著,腦子里飛快地盤算著。朗科的提議,雖說不能立刻扳倒古渠帥,卻也能一點點削弱對方的力量,就像鈍刀子割肉,總能慢慢耗掉他的根基。等自己借著這機會積蓄實力,招攬更多人手,到時候再掀桌子也不遲。
想通了這層關節,云游終于松了口,算是默認了朗科的說法。但他話鋒一轉,眼神銳利地看向古渠帥:“那就按朗科說的辦。不過,光出兵力還不夠,糧食和銀兩也不能少。”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幾分刻意強調的不滿:“先前聽說咱們得罪了新城,我手下不少兄弟都嚇破了膽,連夜跑了不少。如今人手短缺,我得拿錢糧去招兵買馬,填補空缺,總不能讓兄弟們跟著我喝西北風吧?”
這話既擺了困難,又進一步提出了要求,顯然是打定主意要趁著這個機會,從根本上削弱古渠帥的實力,為自己日后的圖謀鋪路。
“大哥,你看……”云游抬眼望向古渠帥,語氣里帶著幾分請示,眼神中卻藏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古渠帥的臉色陰沉得像是潑了墨,嘴角緊抿,腮幫子鼓鼓的,顯然是在極力壓制著怒火。帳內的空氣仿佛都被他這副模樣凍結了,連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都顯得格外刺耳。他心里清楚,若是此刻不應下來,這群人怕是真要當場反水,到時候隊伍一散,自己便是孤家寡人,下場只會更慘。最終,他狠狠咬了咬牙,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好”字,算是答應了下來。
既然答應了給云游金銀補償,帳內其他頭領自然也不肯甘于人后,紛紛借著由頭索要好處。古渠帥騎虎難下,只能一一應承。這一夜,他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一般,不僅折損了兵力,更是拿出了積攢多年的家底,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
第二天一早,古渠帥當著所有頭領的面,下令將涉案的族人悉數拿下。刀光閃過,鮮血染紅了帳外的土地,那些曾經與他血脈相連的族人,轉眼間便成了他穩固權位的犧牲品。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不少人看得心驚肉跳,卻也不敢再多言。隨后,他又按照先前的承諾,將一箱箱金銀分賞下去。這般恩威并施,才算暫時將蠢蠢欲動的軍心穩定了下來。
然而,就在狼軍的局面稍稍穩住之際。探馬來報,大批官軍已然殺到,正朝著他們的營地圍剿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