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喜嘴巴微微張開,本能地想要解釋一番,可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元敬王后之后,又趕忙閉上了嘴巴。此時此刻,他滿心都是疑惑與糾結。他壓根不清楚朱高煦和元敬王后究竟是什么關系,按理說二人應該處于敵對狀態,可為何此刻卻一同出現在這里?而且,在這一行人當中,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事人?這些關鍵問題黃喜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貿然開口,不管自己的言辭傾向于哪一方,都極有可能得罪另一方。
黃喜只覺得一陣頭大,滿心的無奈與絕望。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在心里哀號著:“太累了,干脆毀滅吧!”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掙脫的困境,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到黃喜一副認命的樣子,腦袋耷拉著,朱高煦差點就被對方這干脆利落的光棍模樣給逗得笑出聲來。他伸長脖子,眼睛斜斜地瞅了瞅黃喜背后背著的那個臟兮兮的包袱,隨后語氣隨意卻又透著不容置疑,問道:
“說說吧,你究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還有,你背著這包袱到底打算干什么去?別跟我扯什么救國之類的鬼話,在場的人可沒一個會信!”
黃喜小心翼翼地鬼頭鬼腦抬起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不過他心里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多說多錯,所以并沒有馬上回答朱高煦的話。而是微微轉動腦袋,將目光落在了元敬王后的身上,試圖從她那里找到一些應對的暗示。
元敬王后察覺到黃喜的目光,頓時滿臉嫌棄。她腦海中還清晰地記著剛剛黃喜用唾沫擦臉那令人作嘔的畫面,忍不住皺眉說道:“看我干什么?還不趕緊回答二皇子的問題。”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對黃喜的行為厭惡至極。
妥了,黃喜心中瞬間安定下來,確定這里的主事人就是朱高煦。其實之前他就有所猜測,剛剛不過是故意試探元敬王后,果不其然,和自己料想的一樣。
既然已經明確這一點,黃喜也就清楚該怎么應對了。他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額,我之所以在這里,是因為我本身就是慶源府使?!?/p>
“你是慶源府使?”李裪聽聞,不禁挑了挑眉,忍不住插嘴問道,臉上滿是驚訝之色,顯然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這件事。
黃喜無奈地苦笑著,緩緩點點頭,解釋道:“沒錯,當初老臣因為在辦理訴訟事務時出了些差錯,事后遭到問責,直接就被發配到了這邊。仔細算算時間,到現在已經有兩年多了。”說罷,他微微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落寞,似乎回憶起那段經歷仍心有戚戚。
李裪目光灼灼地深深看了黃喜一眼,心中暗自思忖,僅僅因為訴訟事務后問責,絕不可能被發配到如此偏遠的地方,極大概率是黃喜不知在何時得罪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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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錯綜復雜的朝堂之中,不參與任何黨派有時候也會被視為一種“錯誤”。這其中與個人仇怨并無太大關聯,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利益。畢竟在官位有限的情況下,你占據了一個位置,其他官員自然想把你弄下來,好讓自己人取而代之。
“既然你身為慶源府使,大敵當前,為何獨自一人逃了出來,你可對得起身上的這身官……”元敬王后正說著,突然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嚨一般停頓下來。她原本是想斥責對方對不起身上那身官服,可目光掃到黃喜身上,只見他此刻只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襖子,哪還有半點官服的影子,無奈之下,只能硬生生將即將脫口而出的最后一個“服”字給咽了回去。她眉頭緊皺,臉上滿是失望與憤懣,眼神中透露出對黃喜這般行徑的不齒。
所謂慶源府使,其職責重大,要全面負責慶源鎮所有的軍事與行政事務,同時還肩負著管理當地全體居民以及調配各種資源的重任??梢院敛豢鋸埖卣f,府使在當地就如同土皇帝一般,手握相當大的權力,也正因如此,他必須對管轄范圍內的一切事務負責,當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都系于他一身。
黃喜身為慶源府使,在這關鍵時刻,卻丟下當地百姓獨自逃離,無論出于何種理由,都實在難以讓人接受。
黃喜心里七上八下,偷偷瞄了眼朱高煦,只見他神色沉穩,老神在在地坐在馬上。思索片刻后,黃喜權衡利弊,覺得還是實話實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于是,黃喜一臉無奈地對元敬王后苦笑著,緩緩搖了搖頭,說道:“王后啊,若真有能力守,我又怎會不守?可您瞧瞧,李芳遠身為大王,竟然都撤離了慶源鎮,逃進了深山之中,甚至還帶走了所有的軍隊,把慶源鎮的百姓徹底棄之不顧。連大王都不管不顧了,那我又能如何呢?我即便有心,也實在是無力回天??!”他一邊說著,一邊攤開雙手,臉上滿是無奈與苦澀。
聽到黃喜這低聲的嘟囔,元敬王后頓時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臊得慌。的確,李芳遠身為大王,都沒能把自己的百姓放在心上,又憑什么要求臣子做到呢?但李芳遠畢竟是高麗的大王,元敬王后絕不容許黃喜如此對他不敬。她頓時惱羞成怒,臉上泛起一層怒色,大聲說道:“大王是為了顧全大局,你怎可與大王相提并論?你身為百姓的父母官,在這種時候,理應身先士卒。就算最終不敵敵軍,也該以死明志,展現出文人應有的風骨。你卻這般貪生怕死,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黃喜眼中快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隨后又故意嘟囔著,聲音雖小卻剛好能讓在場人聽見:“我要是真有那所謂的風骨,當初前朝滅亡的時候,我就跟著去了,哪還能有機會活到現在,為你們李氏王朝效力辦事??!”
“你……”元敬王后氣得差點笑出聲來,她活了這么多年,還真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沒皮沒臉的人,竟然絲毫不以自己的畏縮行徑為恥??伸o下心來仔細想想,黃喜說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畢竟黃喜原本是前朝大臣,既然當初能轉投新朝,就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類似的舉動,這樣的人,又怎會堅守所謂的忠義與風骨呢?元敬王后心中一陣無奈與憤慨交織,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朱高煦瞧著黃喜這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禁被逗樂了。他在心里暗自思忖,此人倒真是個妙人,行事坦率,起碼敢作敢當,比起那些表面冠冕堂皇,實則表里不一、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大臣,不知道強了多少。
“再說了,現在整個慶源鎮都已被明軍牢牢控制住了,我這老頭子又能有什么辦法呢?不過話說回來,人家大明軍隊素質確實高,進了慶源鎮之后,絲毫沒有騷擾百姓的舉動。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去做無謂的反抗呢?要知道,天下哪有永遠存在的王朝啊,高麗王朝要是滅亡了,說不定還會有下一個王朝興起。說不準到時候,百姓的日子反而能過得比以前更好呢?!?/p>
見眾人都默不作聲,黃喜大著膽子,又繼續說道:“而且啊,我還聽說,大明百姓的生活那叫一個富裕。要是大明真的把咱們高麗給占領了,那不就意味著咱們也能成為大明人了嗎?王后,您仔細想想,這怎么看都是賺了?。 秉S喜一邊說著,一邊眉飛色舞,仿佛已經看到了高麗歸屬于大明后,百姓們富足生活的美好景象。他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又大膽直接。
元敬王后雙眼死死地瞪著黃喜,眼神中仿佛要噴出火來,指甲深深插進手心的肉里,竟絲毫沒有察覺。她在心中對著黃喜瘋狂地破口大罵:“那是你們這些人好不好!我們閔家身為高麗的貴族,生活原本就優渥富足,根本不缺什么。大明要是侵占了高麗,你們這些人倒是開心了,可我們王室還有活路嗎?以后哪還有立足之地!”
然而,朱高煦就在旁邊,元敬王后縱使心中怒火滔天,也只能強忍著,將這些心里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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