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孫巖的話,孫若潔像是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手指瞬間僵硬在半空,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孫巖,嘴唇因為內(nèi)心的極度震驚與慌亂而變得干涸,囁嚅著說道:“爹,您是不是搞錯了,您是不是在騙我?夫君怎么會……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呢?”說著說著,兩行清淚毫無征兆地從孫若潔那蒼白的臉龐上緩緩滑落。這一次的哭泣與之前截然不同,沒有了聲嘶力竭,只有無盡的沉默與苦澀,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被深深地埋進了心底。
對于朱高煦的話,孫若潔或許還能憑借著多年的夫妻情分選擇不相信,可如今自己的親生父親同樣說出這樣的話,孫若潔就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認(rèn)真斟酌其中的真實性了。
孫巖無奈地嘆息著,緩緩搖了搖頭,并沒有再多說什么。他長久以來一直坐鎮(zhèn)北平,而朱棣常年在外征戰(zhàn),雖然朱棣身為燕王,手中掌握的消息渠道要遠(yuǎn)比自己強大得多。然而,像白文躍等人暗地里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朱棣還真未必有自己了解得詳細(xì)。畢竟文官群體之間相互勾連,宛如一張緊密交織的大網(wǎng),他們與帝王本就處于不同的立場,存在著天然的隔閡。而且文官們或多或少都有著自己不為人知的污點,在沒有充足證據(jù),或者雙方?jīng)]有深仇大恨的情況下,他們是絕對不會主動向朱棣告發(fā)彼此的。
至于坐鎮(zhèn)北平的徐妙云,她手中并沒有朱棣那套訓(xùn)練有素、遍布各地的暗衛(wèi)勢力,自然也就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深入調(diào)查這些復(fù)雜且隱蔽的事情。而等朱棣回城之后,只要朱棣不主動詢問這方面的事,那些官員們?yōu)榱司S護自身利益和群體的安穩(wěn),也不會主動提起這些麻煩事,就這樣,這些丑惡之事便一直被隱瞞了下來。
孫巖自己早已遠(yuǎn)離官場,不再擔(dān)任任何官職,他也實在不想無端地去得罪白文躍等人。畢竟像白文躍這類人,在文官集團中已然頗具影響力,猶如百足之蟲,即便大勢已去,也難以輕易被撼動。孫巖深知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與白文躍等人抗衡,況且他還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守護,當(dāng)然不想因為這種事去冒險,平白給家人帶來災(zāi)禍。
當(dāng)然,對于以往的朱棣而言,就算他知曉了白文躍等人的惡行,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對白文躍動手。像白文躍這樣在文官群體中已然成為代表人物的人,朱棣若想要對其進行處理,必須要有充足的證據(jù),才能師出有名。總的說來,朱棣終究還是沒有朱元璋那般在朝堂上強硬的統(tǒng)治力,在處理這類事情時,不得不有所顧忌,權(quán)衡各方利弊。
孫巖雖未吐露只言片語,但他臉上那復(fù)雜而凝重的表情,卻如同一把銳利的刀,直直地刺痛了孫若潔的心。在那一瞬間,孫若潔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她隱隱覺得,事情或許真的如同朱高煦所描述的那般可怕,自己一直深愛著、信賴著的夫君,竟然有可能是個令人發(fā)指的殺人魔。
頓時,孫若潔只感覺心如死灰,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了。她的雙臂無力地耷拉下來,眼神空洞,原本在她心中無比高大、完美的丈夫形象,瞬間如同一座搖搖欲墜的大廈,轟然倒塌,碎成了無數(shù)片。
然而,即便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擊,孫若潔心中還是對阮離抱有那么一絲微弱的希望。她心想,過不了幾天,或許就能收到官府的通知了,到那時,她一定要親耳聽到官府對丈夫的審判結(jié)果。說不定,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可怕的誤會呢?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光,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信念。
見孫若潔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朱高煦忍不住又繼續(xù)出聲說道:“就像我之前跟你講的,咱們新城啊,好男兒那是大有人在,隨便挑一個出來,絕對都比阮離強上許多倍。你也別太難過了,看在你是若離姐姐的份上,我可以親自出手,給你精心挑選幾個特別優(yōu)秀的男子。你放心,我一定能讓你滿意。”
朱高煦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認(rèn)真,在他心里,這確實算不得什么棘手的難事。他心里琢磨著,雖然新城那些還未曾婚配的年輕男子,可能有些人會介意孫若潔嫁過人的身份,但這些年來,因為各種戰(zhàn)斗,不少男子都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對于他們來說,孫若潔這樣的條件,那可算得上是相當(dāng)不錯了。而且,孫若潔本就出身不凡,妥妥的一個白富美,就算是那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想要娶她的,估計也不在少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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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話傳進孫若潔的耳朵里,卻完全變了味兒。此刻,她的丈夫還生死未卜,甚至都還沒有被定罪呢,朱高煦卻已經(jīng)開始大剌剌地給她找下家了。這讓孫若潔感覺自己的人格遭到了極大的侮辱,就好像自己是一件隨意被人處置的物品,而不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尊嚴(yán)的人。
不過,就和之前一樣,即便心中憤怒到了極點,孫若潔卻依舊不敢對朱高煦發(fā)怒。只見她突然大喊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悲憤與決絕:“夫君待我極好,這么多年來,我們夫妻情深。若是夫君真的遭遇不幸,我定會為其守身明志,就算是打死我,我都不可能再嫁他人的!”
喊完之后,她也顧不上一旁丫鬟驚愕的眼神和想要勸阻的舉動,用手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轉(zhuǎn)身便哭著跑開了,那背影顯得如此的無助與凄涼。
望著女兒那逐漸遠(yuǎn)去、略顯單薄且充滿哀傷的背影,孫巖心中滿是無奈與復(fù)雜。他忍不住又將目光投向了朱高煦,眼神中帶著一絲嗔怪,仿佛在無聲地質(zhì)問:話雖說得沒錯,可你就這么大大咧咧、毫無顧忌地把這些話說出來,真的合適嗎?
朱高煦察覺到孫巖那略帶責(zé)備的目光,不禁撇了撇嘴。對于孫若潔方才那般激烈的反應(yīng)和舉動,他著實有些難以理解,甚至覺得有些無語。在他看來,這個時代的女子,怎么就還是如此看重那些所謂的從一而終之類的觀念呢?不過就是離婚而已,何必如此要死要活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朱高煦只感覺一陣疲憊涌上心頭,他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時間可不早了,折騰了這么久,還是早點休息吧?”
孫巖這才從對女兒的擔(dān)憂和對朱高煦言語的不滿中回過神來,趕忙滿臉歉意地說道:“實在不好意思,讓賢婿看笑話了。來人吶,趕緊帶公子下去好好休息。”
“不用麻煩大家了,我?guī)е蚓巴秃谩4蠹乙捕济盍税胍梗琰c休息吧!”就在這時,陸青葉邁著輕盈的步伐,微笑著走到朱高煦旁邊,對著孫巖輕聲說道。
畢竟他們二人本就是夫妻,孫家自然會將他們安排在同一個院落之中。陸青葉之前已經(jīng)去過那個院子,路線記得清清楚楚,直接帶著朱高煦前往自是再合適不過。
而且,陸青葉作為一個長期混跡江湖、習(xí)慣了獨來獨往的俠女,向來不喜歡有太多人進入自己的院子。對她而言,院子里人太多會徒增許多麻煩。哪怕是在新城這樣相對安穩(wěn)的地方,她的院子里也僅僅只留了一個侍女而已。所以此時此刻,她實在不想有下人在一旁打擾,只想和夫君安安靜靜地回到住處休息。
“這……”孫巖聽到陸青葉的話,心中有些糾結(jié),畢竟按照禮數(shù),安排下人帶路才更為妥當(dāng)。可他猶豫了一兩秒之后,終究還是順從了陸青葉的話,對著朱高煦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朱高煦輕輕點點頭,隨后很自然地牽起陸青葉的手,兩人一同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朱高煦和陸青葉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孫巖無奈地?fù)u了搖頭,心中五味雜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fù)]揮手,示意周圍的眾人散去,準(zhǔn)備帶著夫人回去休息。
孫夫人畢竟上了年紀(jì),這半夜三更的折騰了這么長的時間,再加上一直為女兒的事情憂心忡忡,心力交瘁,此刻早已疲憊不堪,幾乎快要支撐不住了。她輕輕揉了揉眉心,盡顯疲憊之色,然后無力地將手搭在身旁丫鬟的胳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攙扶我回去吧,真是老了,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就在眾人都各懷心思,準(zhǔn)備就此散去之時,一道頗為突兀且?guī)е黠@不滿的聲音冷不丁地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唉,不是,怎么就沒人管我的事兒呢?我到底住在哪里啊?”
說話之人,正是石當(dāng)。此刻的石當(dāng),心中郁悶到了極點。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石大將軍,就這么活生生地站在這里,這些人卻好像真把他給忘得一干二凈了。竟然沒有一個人多看他一眼,更別提有人來安排他的住處了,這讓石當(dāng)感覺自己仿佛被眾人完全忽視,就像個透明人一般,心中那股憋屈勁兒別提多大了。
聽到這陌生又帶著幾分惱怒的聲音,孫巖滿心好奇地轉(zhuǎn)過頭看去。這一看,頓時心中暗叫不好,臉上涌起一陣尷尬的神色,隨即趕忙朝著石當(dāng)露出一個略顯討好的笑容,說道:“哎呀呀,你瞧老夫這腦子,真是糊涂了。房間其實早就安排妥當(dāng)啦。你們幾個,動作麻利點,趕緊帶石將軍前往住處。”
話音剛落,只是稍作停頓,孫巖立馬抬手,迅速地指著身旁的兩個家丁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