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頁）

廳長辦公室外間，祁同偉的秘書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看到陳峰，連忙迎上來，壓低聲音，帶著哭腔：“陳總，您可來了！廳長他……他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里面，誰也不見，里面……里面好像砸了東西……”

陳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直接走到那扇厚重的實木門前。他沒有猶豫，抬手，叩響了門扉。

“咚、咚、咚。”

聲音沉穩(wěn)，在寂靜的走廊里回蕩。

里面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陳峰等了大約五秒，直接伸手，握住了門把手，輕輕一旋——門沒鎖。

他推門而入。

辦公室內(nèi)，光線昏暗。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留了一盞桌角的臺燈，散發(fā)著慘淡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一隅。

祁同偉沒有坐在辦公桌后，而是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孤寂和……暴戾。地上，散落著一個摔碎的景德鎮(zhèn)瓷杯碎片，茶葉和水漬濺得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煙草味和一種失敗者特有的頹喪氣息。

聽到開門聲，祁同偉沒有回頭，聲音沙啞如同破鑼，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怎么？來看我的笑話？還是急著劃清界限，去找新主子？”

陳峰反手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他走到辦公室中央，站定，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的狼藉，最后落在祁同偉那仿佛承載著千鈞重壓的背影上。

“廳長，我不是來看笑話的。”陳峰的聲音不高，卻清晰穩(wěn)定，“我是來想辦法的。”

“辦法？”祁同偉猛地轉(zhuǎn)過身，雙眼赤紅，布滿了血絲，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猙獰和絕望，“還有什么辦法？！田國富那個王八蛋！他在常委會上說的話，就是沖著要我的命來的！沙瑞金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不會！他正愁沒地方燒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老師……高育良他現(xiàn)在自身難保！誰能救我？誰肯救我？！”

他低吼著，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受傷的野獸，揮舞著手臂，“群眾的反應(yīng)強烈？放他娘的狗屁！我祁同偉在公安戰(zhàn)線拼殺了二十年，破獲的大案要案堆起來比人都高！流血受傷的時候，他們怎么不說了？現(xiàn)在倒好，抓著一些雞毛蒜皮、捕風捉影的事情，就要把我往死里整！我不服！！”

陳峰靜靜地聽著，任由祁同偉發(fā)泄著心中的憤怒、恐懼和不甘。他知道，此刻任何蒼白的安慰都是徒勞，只有讓這頭困獸把負面情緒宣泄出來，才能進行有效的溝通。

等到祁同偉的咆哮聲漸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時，陳峰才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拋出了那個石破天驚的問題：

“廳長，你說……如果一個因公負傷，甚至是身負重傷的公安廳長，此刻正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生命垂危……省委，沙瑞金書記，還有田國富書記，他們還敢不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他拿掉？”

祁同偉渾身猛地一僵！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瞇了起來，里面瘋狂閃爍的光芒，混雜著震驚、懷疑，以及一絲……被絕境逼出來的、鋌而走險的悸動！

他死死地盯著陳峰，仿佛要透過他的皮囊，看清他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辦公室內(nèi)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兩人粗重不一的呼吸聲。

“你……什么意思？”祁同偉的聲音干澀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陳峰知道，魚餌已經(jīng)放下，魚兒開始試探了。他心中一定，語氣卻更加沉穩(wěn)，甚至帶著一種冷靜到殘酷的分析：

“我的意思很簡單，廳長。二十年前，您在孤鷹嶺身中三槍，那是真真正正的三槍，可結(jié)果呢？并沒有改變您當時的處境。為什么？因為那個時候，信息閉塞，輿論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里。功勞可以被抹殺，傷痕可以被忽略。”

他微微停頓，讓祁同偉消化這句話帶來的刺痛與回憶，然后才繼續(xù)道：

“但現(xiàn)在，時代不同了！現(xiàn)在是網(wǎng)絡(luò)時代，信息時代！一條消息，幾分鐘就能傳遍全國！一個公安廳長，在緝捕窮兇極惡的武裝毒販時，身先士卒，英勇負傷，生命垂危……這樣的新聞，一旦通過媒體，尤其是網(wǎng)絡(luò)媒體爆發(fā)出去，會引發(fā)怎樣的輿論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