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吳碩偉推著自行車出了軋鋼廠大門。
廠門口,下早班的工人們三三兩兩地走著,身上都是一股機油和鐵銹味。他剛拐到街口,就看見一個姑娘站在路邊,穿著一件在人群中格外顯眼的米色呢子大衣。
“嗯?”他捏住車閘,“婁小姐?”
婁曉娥轉過身,看到是他,也有些意外:“吳技術員?”
“婁小姐這是……上街?”吳碩偉看了看她手里提著的網兜,里面裝著些點心盒子。
“是啊,出來隨便轉轉。”婁曉娥笑了笑,“您今天下班這么早?”
“廠里活兒不多,就提前出來了。”吳碩偉點頭。
兩人站在街邊,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北方的冬天,風刮在臉上像小刀子。
“那個……”還是婁曉娥先開了口,“吳技術員,上次我腳崴了,多虧您幫忙,一直沒機會好好謝謝您。”
“舉手之勞。”吳碩偉擺擺手。
“對了,”婁曉娥像是想起了什么,“吳技術員,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您說。”
“您……”婁曉娥似乎在斟酌詞句,“您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怎么樣?”
吳碩偉心里“咯噔”一下。這個問題太奇怪了。在這個時代,一個資本家的大小姐,問一個普通技術員這種哲學問題?她不該是滿腹愁緒,或者小心翼翼地活著嗎?
他面上不動聲色:“挺好的。有工作,有飯吃,餓不著,凍不著,國家還管養老。”
“只是這樣嗎?”婁曉娥追問,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那不然呢?”吳碩偉反問。
婁曉娥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吳碩偉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里一個念頭閃過,他決定賭一把。
忽然開口:“婁小姐,我問您個事。”
“什么?”
他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她的眼睛,用一種平常聊天的語氣,清晰地問道:
“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婁曉娥整個人都定住了,像是被抽走了魂,只有嘴唇還在無意識地哆嗦。
吳碩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推著自行車的雙手攥得發白,再次開口試探,聲音壓得又低又沉:“奇變偶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