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無子,那是笑話。
皇帝身強體壯,對陸家的忌憚從未松懈,可陸家當真要絕后嗎?
在成婚的第三年,婆母第一次同她試探,要給陸曜納妾的時候,她的眼淚堵住了婆母的話,也自覺是對她有虧欠,很久之后,都無人再與她提此事。
皇帝不允許陸、木二家生出嫡子,卻不代表,陸曜連庶子都不能有。
那一次,眼淚讓陸夫人沉默下來,可木婉秋不是蠢,她心里也很清楚,陸家不可能一直不做后手,也不可能由著他們夫妻,就這么不咸不淡的把日子過下去。
直到成婚的第五年,懷王妃難產過世,陸夫人去吊唁回來后,輕聲與她說:“讓子摯納妾,若能誕下男嗣,便交由你撫養,屆時,我會將他生母送走,也不礙你的眼。”
木婉秋看著自己眼眶紅了,可這一次,她點了頭,平心而論,這般做法,已經是極顧她的顏面了,況且,已經五年了,誰也不知會不會有下一個五年,那狗皇帝還會活多久,陸家的未來,又會是什么模樣,她也不能眼看著她愛的男人無后。
可對此,陸曜并不同意,甚至爆發了成婚后,家族最激烈的一次矛盾,最后,在陸夫人以死相逼下,陸曜同意了遠遠看那女子一眼,若是個安分的,便納回家中,行延續香火之責。
木婉秋當時并不知此女是誰,直到她坐在婆母身邊,看著那面容姣好,身形苗條的少女,低眉順眼地跪在自己面前,奉上一杯妾室茶。
她險些失了儀度,面色全失地看著她——陳稚魚。
聽說她是為報恩才選來的,幾年前,方夫人的兄弟救了她舅父的命,這些年她便在方家做繡活,是方家老夫人看她本分懂事,又年歲相當,更重要的是,她的舅父在方通判手下做事,方方面面,她都適合來陸家,做一個延續香火,且聽話的,棋子。
棋子嗎?木婉秋只知道,看著她的那一瞬,她好似看到了日后婚姻的破碎,她幾乎是驚恐著,卻又沒有任何辦法地接下那杯妾室茶。
她確實本分,待在安瀾苑一步不出,除卻每日的請安,其余的時間,幾乎看不到她。
她的丈夫陸曜,起先好像并不喜歡這個女子,提起她的時候,眉宇間多是冷淡,可不知從何起,他流連安瀾苑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每一回,都是滿臉饜足的離開,不難想象,他們做了什么,而身為正妻的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她的好友提醒她,陸曜身邊有了這么貌美的妾室,即便明知她只是為了生下男嗣而來,也不得不防。
防止他們日久生情,即便當初承諾下的再篤定,也抵不過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生出了不一般的情誼,到那時,他們三人有了血脈相連的孩子,而自己這個正妻,又拿什么去驅趕她?屆時莫落的個刻薄悍妒的名聲。
木婉秋確實也防過,可是她卻能看得出,若是她來請安,碰到陸曜在時,她便會找借口早些離開,仿佛,她也在避嫌一樣。
可是,當她回頭去看陸曜的時候,他追逐出去的目光,讓她心頭悶痛。
即便要防,也防不住他們日夜相對,相濡以沫。
在陳稚魚住進安瀾苑的第三個月,她不負所望地懷上了身孕,而在她孕期的第三個月時,府醫說她身體極好,胎兒安康,木婉秋本是放了心的,畢竟,在她有孕之初,婆母就來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讓她安心,待孩子出世,就會抱到她這里來。
她這里是安心了,卻不知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陸曜和陳稚魚,起了很大的矛盾。
起先木婉秋只是察覺到陸曜情緒陰沉,直到那日,她無意間撞到婆母處罰陳稚魚的場面。
自她有孕后,幾乎被整個陸家捧起來的女子,跪在地上,兩側是婆母身邊伺候的嬤嬤,木婉秋訝異地躲在門后,就聽到里面傳來的聲音——
“你好大的膽子,身為妾室竟敢拒絕侍奉郎君?”
那道清凌凌的女聲,一如她印象中的那般:“民女只知進陸府是為懷上陸公子子嗣,如今已然有孕,就不該再行其他。”
陸夫人被氣得倒仰:“還敢頂嘴?給我掌嘴!”
那道背影跪得筆直,似乎不打算為自己爭辯什么,而在那巴掌落下去之前,一個人快步進去,踹飛了嬤嬤,一把將她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