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當初究竟是中了什么邪,竟會為了那樣一個人,辜負了從小一起長大、對自己一片真心的她?
“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仰天狂笑,笑著笑著,渾濁的淚水卻奪眶而出。
昔日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如今只剩下枯槁的皺紋與絕望的蒼老。
官家因蕭夜瞑蕩平海寇、靖清海疆,特下恩詔,除十惡重罪外,普天之下減等論處。
沈容之流刑減為徒刑,如今剛好刑期已滿,被釋放。
可此刻望著眼前這幕,竟比流放千里、永錮邊荒的絕望,更刺骨錐心。
如果可以重來。
他一定選擇陸昭若!
阿寶提著裙裾利落地跳下車,青綢裙裾在春風里綻開漣漪。
“當心!”
柳樹下轉(zhuǎn)出個白衣少年,約莫十八九歲,眉目清冷若水墨勾勒,墨發(fā)高束,正是蕭吾耘。
他疾步上前虛扶住少女的手肘,另外一只手拿著一包糖豌豆,松香混著焦糖味隨風散開。
阿寶就著他的手站穩(wěn),仰頭時杏眼里漾著狡黠的光:“吾耘哥哥,這糖豌豆該不會又是你親手炒的吧?”
蕭吾耘耳尖泛紅,將油紙包遞過去:“火候沒控好……你別嫌棄?!?/p>
春陽透過柳枝,將光斑灑在少年微低的肩頭和少女揚起的笑靨上。
另一輛馬車駛近。
陸伯宏利落地躍下車轅,轉(zhuǎn)身小心翼翼攙扶已有身孕的譫芙君。
自那年殿試被欽點為武狀元,他屢立戰(zhàn)功,如今已官至四品大將軍。
當年,他便是以這般風頭正勁的姿態(tài),親赴安國亭侯府提親。
彼時老侯爺剛因罪被賜死,侯夫人與嫡女譫嵐陽為譫芙君所殺,嫡子譫豐受驚而逝。
譫芙君輔佐幼弟譫漳承襲爵位,獨力支撐門庭。
陸伯宏不畏流言,以武狀元之榮明媒正禮求娶,在京中一時傳為佳話。
見柳下情景,他故意板起臉:“阿寶,可是又在欺負壽王?”
蕭吾耘忙躬身行禮:“陸將軍,阿寶沒有欺負我。”
阿寶卻拽著少年衣袖探頭,沖陸伯宏夫婦俏皮地眨眼:“舅舅、妗母,這回添的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呀?”
譫芙君撫摸著腹部,柔聲道:“倒盼是個如阿寶般靈秀的姐兒?!?/p>
陸昭若與蕭夜瞑策馬至城西棲云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