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陸昭若周身,唇角含笑:“陸娘子這般氣度,真真是謫仙似的人物。”
稍頓,又輕笑道:“昨日您砸那貞節牌坊的聲勢,可是讓滿城的姐妹都暗暗稱快呢。”
陸昭若與她前世頗有交情,知她根底。
安玲瓏原是顧羨的小姨,后嫁入屬京開國子府,成為嫡長子趙苑之妻。
趙苑雖領仕郎閑職,略通文墨,性情卻怯懦無能,尤其事事皆仰承母親鼻息,可謂十足的“母夫人麾下郎”。
安玲瓏雖出身商戶,其姐卻高嫁伯府,安家更是產業遍布,頗具根基。
她本是個豁達明烈的性子,婚后見婆母屢為趙苑納妾,終是忍無可忍,直接請離。
和離之后,她攜全部嫁妝返回吉州母家。
父母待她如珠如寶,從不以世俗“婦道”相責。
她便以多年所蓄體己,盤下這安樂樓,經營得風生水起。
昔日背后竊議之人,如今見她,皆得恭恭敬敬稱一聲“安掌柜”。
只是后來她再赴屬京歸來,眉目間便少見笑意。
終此一生,未再嫁人,所幸也算得安享晚年,富貴清閑。
而今安玲瓏年雖三十,風韻卻不減反增,一顰一笑間,有一段年輕女子摹不來的從容與艷光。
陸昭若收回思緒,唇角含笑:“若說真風采,您才是這吉州城里獨一份的光彩,三十歲的年紀,倒比那些二八少女更灼人眼。”
她指尖輕轉茶盞,又道:“我砸牌坊不過是一時意氣,倒是安娘子這般豁達活法……才是真正砸碎了壓在女子頭上的頑石。”
安玲瓏笑出聲來:“好生會說話的小嘴,聽得人心里頭真舒坦。”
她推開雕花槅扇,細雨裹著艾草香飄進廂房:“我們女子啊,本就該有自個兒的活法,憑什么要被那些禮法貞潔捆著手腳?”
說著側身讓出視線,笑吟吟指過臨水軒窗:“這間廂房可是我那侄兒天不亮就派人來訂下的,點的全是安樂樓最拿手的好菜。連酒都是他私藏十年的瓊液漿,說是今日定陸娘子擺宴請客。”
陸昭若唇角微揚:“倒勞煩顧東家費心了。”
二人剛進廂房,門外便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